夜色,是最好的帷幕。黑风寨的防备,一如既往的松懈。在他们看来,这片森林里,唯一的威胁,是那些偶尔出没的野兽。而最大的“肥羊”,那个叫柳清音的少女,早已不知所踪。寨中的气氛,有些压抑。不少人,从前天夜里开始,就莫名其妙地闹肚子,上吐下泻,浑身乏力。他们将其归咎于吃了不干净的兽肉,咒骂了几句,并未深思。
柳清音潜伏在山寨水源的上游。她的动作,轻得像一片落叶。她将那个皮囊中的灰色粉末,缓缓地、均匀地,撒入冰冷的溪流之中。粉末无色无味,遇水即溶,顺着水流,悄无声息地,向着下方那个充满了污秽与罪恶的聚集地,流淌而去。她做完这一切,没有片刻停留,立刻转移到了早已选好的、位于山寨侧后方的另一处狙击点。
一个时辰后,山寨中的呻吟声和咒骂声,变得此起彼伏。更多的人,加入了“病号”的行列。连日来积累的不满和疲惫,在疾病的催化下,开始发酵。几个负责站岗的喽啰,也因为腹中的绞痛,擅离职守,冲向了茅厕。整个山寨的防御体系,出现了第一个,也是最致命的“缺口”。
豹哥烦躁地在他的房间里来回踱步。他一脚踹翻一个酒坛,怒吼道:“一群废物!连自己的肚子都管不好!狼七呢?让他给老子滚过来!”
此时的二当家狼七,正拧着眉头,检查着山寨的存粮和水源,试图找出问题的根源。他的谨慎,让他隐隐感觉到,事情,或许没有那么简单。他刚走到自己的房门口,准备去见豹哥,顺手拿起了挂在门边的、从不离身的牛皮水袋,灌了一大口。
就在他喝下那口水的瞬间,远处的黑暗中,柳清音松开了弓弦。一支普通的木箭,以一个精准的抛物线,越过数十丈的距离,目标,并非任何一个活物,而是寨子中央,那堆用来夜间照明的篝火旁,一桶忘了盖好的桐油。
“噗!”
木箭精准地,扎入了油桶的木板中。箭杆上,一种特殊的物质,在与空气接触后,瞬间被引燃。一簇幽绿色的、鬼魅般的火焰,腾然而起,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如同冤魂哭号的尖啸。这声音,是凌云教她,用两种不同植物的树脂混合,在箭尾制造出的效果。
“有鬼啊!”
本就因疾病而心神不宁的喽啰们,看到这诡异的绿火,听到这凄厉的尖啸,心理防线,瞬间崩溃。恐慌,如同瘟疫,在寨中蔓延开来。
而喝下了那口水的狼七,身体猛地一僵。他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地面,变成了蠕动的沼泽。同伴的脸,变成了一个个青面獠牙的恶鬼。他手中的钢刀,仿佛活了过来,嗡嗡作响,渴望着鲜血。他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应声而断。
“都得死!你们这些怪物!”狼七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双目赤红,挥舞着钢刀,冲向了离他最近的几个喽啰。刀光闪过,血光迸溅。他那远超普通喽啰的武艺,在疯狂的加持下,变得异常致命。
豹哥听到外面的骚动和惨叫,提着刀冲了出来。他看到的,正是狼七如同疯魔一般,屠杀自己手下的场景。而狼七的目光,也锁定了他。在狼七的幻觉中,豹哥的身体,已经膨胀成一个高达数丈、浑身流淌着岩浆的恐怖魔神。
“就是你!就是你把我们都变成了怪物!”狼七狂吼着,舍弃了其他目标,用尽全力,一刀劈向了豹哥。
豹哥又惊又怒。他完全无法理解,自己最得力的手下,为何会突然发疯,还要置自己于死地。那诡异的绿火,凄厉的尖啸,和眼前这离奇的一幕,让他心中那个“山鬼作祟”的念头,变得无比清晰。他认定,狼七,已经被山鬼附身了。求生的本能,和维护首领威严的需要,压倒了一切。
“你找死!”豹哥怒吼着,迎了上去。两人,是山寨中武力最强的存在。他们的搏杀,刀刀致命,毫无保留。喽啰们惊恐地四散奔逃,生怕被卷入其中。
山崖上,柳清音静静地看着下方那场自相残杀的闹剧。夜风,吹动着她的发梢。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她只是一个执行者,一个按下了多米诺骨牌第一块的、冷静的旁观者。凌云的计划,每一个环节,都精准得如同天神的谕令。人性的贪婪、恐惧、猜疑,都成了他手中最锋利的武器。
“噗!”
缠斗中,豹哥抓住狼七的一个破绽,一刀,捅穿了他的胸膛。狼七眼中的疯狂,随着生命的流逝,渐渐褪去,化为了无尽的迷茫和不解。他看着豹哥,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便倒了下去。
豹哥喘着粗气,看着自己亲手杀死的兄弟,又看了看周围一片狼藉、人心惶惶的山寨。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
黑暗中,凌云的意念,传递给了柳清音:“序曲,终了。退。让恐惧,在他们心中,发酵一夜。”
柳清音收起弓箭,转身,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无边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