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已至。
皇城最深处,万籁俱寂。
引路的,依然是那位总管太监魏忠。
只是今日的他,腰弯得比任何时候都低,脸上那份恭敬,几乎化为了烙印在骨子里的畏惧。
他领着楚皓,穿过一道道气息森严的宫门,最终,停在一座通体由紫金琉璃瓦覆盖,散发着亘古苍茫气息的宏伟大殿之前。
承天殿。
大炎皇朝的心脏,历代帝王祭天,与国运龙脉沟通的至高禁地。
魏忠的身影在殿门前停下,连殿门的影子都不敢触碰。
他深深一躬,而后如退潮般,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宫道尽头。
殿门,未锁。
楚皓独自一人,伸手轻轻一推。
那扇仿佛承载着一个王朝万载兴衰的殿门,应声而开。
殿内,空旷、幽深。
没有想象中的金碧辉煌,只有一种源自血脉与大地的厚重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扑面而来。
浩瀚磅礴的龙脉之气,几乎凝为肉眼可见的淡金色雾气,在空气中缓缓流淌。
这股力量,对任何修士而言,都是一种来自生命层次的绝对碾压。
但楚皓,却没有感受到半分不适。
他体内的混沌圣体,在接触到这股气息的瞬间,非但没有被压制,反而像是沉睡了亿万年的太古巨兽,被同源的气息缓缓唤醒。
一丝丝发自血脉最深处的亲切与渴望,悄然滋生。
竟与那浩瀚的龙脉之气,产生了玄之又玄的遥相呼应。
大殿尽头。
一道身影,背对着他。
那人身着寻常的九爪龙袍,负手立于一幅描绘着大炎万里山河的社稷图前。
他没有释放任何威压,甚至连气息都内敛到了极致,看上去,就像一个凝视着自家田产的普通中年人。
可他站在那里,他就是这片天地,唯一的中心。
楚皓的脚步声,打破了殿内死一般的沉寂。
那人,缓缓转过身。
面容深邃,眼神古井无波,仿佛能洞穿人心,看透过去与未来。
“楚皓。”
大炎皇帝的声音,平静而温和,像是在与一位许久未见的故人叙旧。
“你可知,朕为何在此地见你?”
楚皓的脸上,没有丝毫受宠若惊的惶恐,嘴角反而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他平静地回视着那双深渊般的帝王眼眸,淡淡开口:
“因为这里,离龙脉最近。”
他顿了顿,话语中多了一丝毫不掩饰的嘲弄。
“陛下想亲眼看看,我这个胆敢觊觎龙脉之气的‘窃贼’,究竟是什么来路。”
“窃贼?”
龙椅上的皇帝,突然放声大笑。
那笑声,不含怒意,更无杀机,反而充满了某种发现惊天秘密后的极致快意与复杂。
“不,你不是。”
笑声,戛然而止。
皇帝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鹰,死死锁定着楚皓!
“如果朕没有猜错,你非但不是窃贼……”
“你,反而与我大炎龙脉,有着这世间最深、最不可分割的渊源!”
“因为,你的母亲,苏月璃,乃是上界‘月神宫’的圣女!”
轰!
这个名字,这个身份,如同一道创世之初的混沌神雷,在楚皓的心海中,轰然炸响!
他脸上那副永远玩世不恭,仿佛掌控一切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瞬间的凝固。
月神宫……
圣女?
他一直以为,那个素未谋面的母亲,最多是某个隐世大家族的传人。
却从未想过,她的来头,竟大到如此不可思议的地步!
皇帝将楚皓那一闪即逝的震惊尽收眼底,他似乎很满意这个效果,继续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平淡口吻,揭开那段被尘封了二十年的惊天秘辛。
“二十年前,她身负重伤,自天外坠落,恰好落入我皇室禁地,被先皇所救。”
“为报答这份恩情,也为了疗伤,她以一滴蕴含着她生命本源的精血,主动融入了我大炎王朝几近枯竭的龙脉之中。”
“自那以后,国运才得以修补,根基得以稳固。”
“而你,楚皓……”
皇帝的目光,变得无比深邃,仿佛穿透了楚皓的皮肉,看到了他血脉最深处的烙印。
“作为她的亲生子嗣,你的血脉,天生就能与我大炎龙脉,产生共鸣。”
楚皓,终于明白了。
他彻底明白了,为何吞天魔功与龙脉之气,能在他体内诡异地融合。
也明白了,这位帝王,为何对他态度如此复杂,既有杀机,又有拉拢,甚至……还有一丝他看不懂的忌惮。
“但是……”
就在楚皓以为一切谜团都已解开之时,皇帝的话锋,骤然一转!
温和的叙旧,彻底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帝王不容置喙的冰冷与决断!
他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充满了对江山社稷的绝对掌控欲!
“龙脉最近的躁动与不安,也与你有关!”
“因为你体内,那另一股力量……”
皇帝的声音,仿佛带着冰渣。
“那股霸道、阴冷、吞噬万物的力量,让它,感到了恐惧!”
“它在排斥你!长此以往,龙脉必将受损,我大炎国运,也必将因此而衰败!”
“所以,楚皓。”
皇帝看着他,一字一顿,给出了一个君王的,最终裁决。
“朕今日给你一个选择。”
“交出你修炼的那门魔功,朕,可保你一生荣华,甚至,许你半壁江山。”
“或者……”
他顿了顿,眼中的杀机,再不掩饰。
“……带着你的秘密,永远离开这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