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完全属于陆恩仪的狭小空间,闻着空气中残留的清浅香气。
商执聿开始慢慢冷静下来。
就在这时,外面毫无征兆地起了大风,天色迅速阴沉,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陆恩仪离开时没有关紧窗户,狂风灌入,将她书桌上几张没来得及收拾的报告吹得哗哗作响,其中几页飘落在了地上。
商执聿走过去,弯腰帮她捡拾。
就在他拿起那份最新的实验报告时,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上面工整清晰的字迹,瞳孔猛地一缩。
不对。
这个字迹……
他脑中瞬间闪过那本日记本上的字迹——娟秀、青涩,带着点刻意的精致。
而眼前这份报告上的字迹,虽然同样清秀,但笔锋却更加凌厉,充满了成年人的干练与成熟。
两者之间,有着显而易见的差别!
商执聿死死地捏着那张纸,心脏狂跳起来,脑中闪过诡异的猜想:那本日记,会不会……根本就不是陆恩仪写的?
陆恩仪陪着商衍来到锦城郊区的孤儿院。
院子有些年头了,红砖墙壁上爬满了青翠的藤蔓,显得宁静而祥和。
老院长早就接到了电话,此刻正站在斑驳的铁门前等着他们。
商衍回到这个地方,整个人都变得越发柔和下来。
院子里正在玩耍的孩子们就眼尖地发现了他,像一群快乐的小鸟般“叽叽喳喳”地围了上来。
“商衍哥哥!”
“大哥哥你来啦!”
商衍赚钱后,从未忘记过这个曾经庇护过他的地方,捐款捐物从未间断。
孩子们都知道这个会给他们寄来新衣服和好吃零食的大哥哥,对他格外亲近。
老院长笑呵呵地将两人迎进了办公室,给他们倒了茶。
商衍将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大红包递给院长,随即切入了正题,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院长,我之前在电话里跟您提过,想知道一些关于我母亲的信息……现在方便告诉我吗?”
老院长的笑容淡了些,目光落在商衍身边的陆恩仪身上,带着一丝询问和犹豫。
“没事。”商衍立刻说道,语气坚定,“她是我的好朋友,不是外人,可以一起听。”
陆恩仪心中微暖,对他投去一个安心的眼神。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院长这才叹了口气,缓缓开口。
“当年,你母亲是自己一个人抱着你来的,她看起来很年轻,也很憔悴,抱着你的手一直在抖。她说自己遇到了天大的难事,快要活不下去了,求我一定要收下你。”
“我看她状态不对,就安抚她,说有什么困难可以讲出来,我帮她报警。可她什么都不肯说,只是哭。”
“后来,她借口说要去上个厕所,就把你留在了我的办公室里……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院长的声音里充满了惋惜:“没过几天,警察就在江里发现了她的遗体。据目击者说,她好像是……自己跳下去的。”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
说完,院长颤巍巍地从一个老旧的柜子里,抱出了一个同样老旧的小皮箱,放到了商衍面前。
“这是你母亲那天留下的东西。”院长解释道,“按理说,孤儿院的孩子被领养后,我们一般不会再告知他们原生家庭的太多信息,主要是怕引起不必要的家庭矛盾。但你长大了,我相信你能处理好这一切。”
商衍深吸一口气,用微微颤抖的手,打开了行李箱。
箱子里的东西很少。
几件洗得发白的女性衣物,几个空了的药瓶,还有一叠因为受潮而字迹模糊的借条。
最上面,是一张被摩挲得边角泛黄的黑白照片。
一家三口的合照。
照片上,年轻的男人和女人依偎在一起,眉眼间都和商衍有几分相似,他们共同抱着年幼的小男孩,笑得无比幸福。
商衍将照片翻过来,背面用隽秀的字迹刻着一行字——衍衍两周岁生日快乐。
陆恩仪看着那几个药瓶,忽然觉得其中一罐印着英文标签的药瓶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可一时半会儿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商衍将所有东西小心翼翼地收回箱中,郑重地向院长道了谢,便准备带着行李箱回酒店。
两人刚走出孤儿院的大门,一个身影就突兀地迎了上来。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四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面容沧桑,眼窝深陷,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旧的夹克。
他死死地盯着商衍,眼神激动又胆怯,嘴唇哆嗦着,叫出了他的名字:“衍衍。”
商衍皱起眉头,将陆恩仪不动声色地护在身后,冷淡地开口:“我不认识你,你认错人了。”
“不!我没认错!”男人急切地向前一步,“我是……我是你的亲生父亲啊!”
陆恩仪心头一震,下意识地看向那个男人。
他的长相,分明就是照片上,那个与商衍母亲亲密相拥的年轻男人老去后的样子!
商衍的脸色却愈发冰冷,他不再理会那个男人,拉着陆恩仪的手臂,迅速在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就在他们拉开车门准备上车时,那个男人追了上来,扒着车窗,在后面大声嘶吼:
“商衍!你不要走。”
“你不要相信商鸿,他就是个道貌岸然的骗子,是他害死了你妈妈,是他害了我们一家啊。”
出租车疾驰而去,将那个男人撕心裂肺的嘶吼声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陆恩仪担忧地看向身边的商衍。
犹豫再三,她还是轻声开口,“不去管他……真的可以吗?”
“他看起来,好像真的是……”
“不,他不是!”商衍急躁的打断陆恩仪的话。
向来都是不动山水的他,温润的眼眸竟燃烧着从未见过的怒火。
陆恩仪从未见过这样的商衍。
然而,这的情绪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下一秒,商衍闭上眼,再睁开时,所有异样通通消失不见。
“抱歉,恩仪,我失态了。”他平复得太快了。
快到让陆恩仪的心沉得更厉害。
比起刚才那短暂的爆发,他这种强行压抑的平静。
更让人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