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裂的管道口喷出的不是气体,而是跳跃扭曲、暗红发黑的闪电!
翻涌的菌浆在脚下炸开!如同强酸爆沸!
巨大的机械臂在接触那胶质的瞬间,从指间开始,金属结构如同被无形的巨口啃噬,瞬间碎裂、消失!不!是分解?!还原?!
无法形容的痛苦和一种诡异的充实感同时在左臂深处爆发!
一个清晰、冰冷、不带任何情感的信息碎片,如同锋利的玻璃渣,刺入他即将湮灭的意识核心:
“一级生物密钥…污染中断…逻辑冗余冲突…肃正执行…拒绝…拒绝…”
紧接着是下方彻底爆发的纯白湮灭之光!淹没了所有!
身体失去了所有重量,坠向那片毁灭的光海!意识在彻底粉碎前,感知到自己撞进了那狭窄裂缝的瞬间——冰冷,坚硬,伴随着风喉身体撕裂与骨头折断的可怕声响!巨大的撞击痛楚淹没了那诡异的接触感——那是来自真实物理世界的剧烈触感!他们竟然……挤进了一个实体的狭窄管道?!
轰——!!!
一片无法描述的光污染彻底吞没了意识!不是外部视觉,而是内部神经超载熔毁时引发的绝对感官盲区!没有任何声音,没有剧痛,没有腐蚀,只有一片无限膨胀又瞬间收缩的、纯粹的信息漩涡和能量乱流!整个宇宙在他意识里爆炸、重组!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毫秒,也可能是一万年。
老焊工在绝对的虚无中“浮起”。
不,不是浮起。是感知在艰难地重组。剧痛如同迟到的潮水,瞬间反卷全身!粘稠、湿冷、沉重的感觉重新包裹身体。但这次,没有了那种无穷无尽菌浆蠕动的活性。触感冰冷、生硬,带着金属的钝感和污垢的颗粒感。
他猛地睁开眼睛(或者说强迫仅存的视觉神经工作)。
一片昏暗的、模糊的景象缓缓凝聚。
他趴着。上半身压在冰冷、坚硬、满是油污和锈蚀的金属网格地板上。下半身……麻木!剧痛从左腿传来。微微转动眼球,右眼前方视野被某种障碍物挡住——是一面巨大的、冰冷的、泛着被严重侵蚀过的暗绿色金属质感的弧形墙壁?表面凝结着厚厚的油污和不知名黑垢。空气……浑浊到了极致!充满了尘埃、金属碎屑、臭氧、某种燃烧不完全的糊味、以及……浓到化不开的、类似生物实验室里福尔马林溶液混合腐败生物标本的气息!没有声音,绝对的寂静如同死者的裹尸布。只有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以及血液冲击血管的噗噗声格外清晰,几乎要震破耳膜。
他尝试移动。巨大的左臂……没了!从肩膀处消失!或者说,变成了一种……难以描述的混合体!肩膀残存的装甲层和一部分血肉骨骼被撕裂、扯断,形成可怕的伤口,暴露的断口呈现一种诡异的暗哑金属光泽,又被一团粘稠蠕动的、混杂着黑红金属碎屑和暗绿色半凝固胶质的、如同肮脏伤口增生瘢痕组织般的混沌物堵塞!这东西沿着断口延伸出……根须?!像血管?像光缆?更像是一种强行融合、生长出来的、带着诡异生命活力和冰冷金属感的……接口?它的末端,深深地插入……他身侧不远处一处裸露的、断裂的管壁接口里?!那断口同样流淌着暗红色的、粘稠的胶质!两者仿佛在通过这混乱的接口交换着什么东西?!
剧痛从左臂蔓延全身!但那枚该死的钥种核心此刻却沉寂了,似乎暂时“饱足”了,只留下一种冰冷沉重的惰性蛰伏在左臂深处。
风喉呢?!
老焊工强忍剧痛,挣扎着抬头。视线艰难地挪动。
就在他前方约三米远的地方。
风喉以一个扭曲的姿势嵌在地面与巨大环形金属墙壁之间。身体仿佛被无形的巨力拍扁过。胸腔塌陷下去一大片,肋骨断裂穿破皮肤和破碎的衣物,暴露在浑浊的空气中,断骨边缘呈诡异的焦黑色,如同被某种高温能量瞬间灼烤过。断裂的骨刺和翻卷的皮肉间,粘稠的黑血正缓缓渗出。他的双腿……膝盖以下完全消失!断口残留在网格地板上,边缘同样呈焦黑色,但没有燃烧的痕迹,更像是某种超高能的粒子流瞬间汽化后的结果!血液正从两个巨大的断口中汩汩涌出,在地面肮脏的网格积垢上扩散开粘稠的黑红色。
更触目惊心的是他的脸!整个右边脸颊被某种冲击力彻底撕烂,露出颧骨和牙床。仅剩的左眼圆睁着,瞳孔完全散了,覆盖着一层浑浊的、似乎失去所有水分的白翳。微张的口中凝固着最后的嘶吼形状,嘴角溢出混合着内脏碎块和黑色液体的污物。
死了。毫无疑问。身体像是被几股完全不同的力量同时蹂躏过:物理性的撞击碾压,超高能粒子流的瞬间汽化,还有……那最后阶段为了争夺裂缝入口和抵挡下方爆发的湮灭之光而激发的力量反冲?!是菌毯最后的反扑?是下方防御系统的攻击泄露?还是那个突然接触的暗红胶质引发的连锁反应?!或许三者皆有。
老焊工眼前阵阵发黑。巨大的虚弱感,不仅是失血和重伤,更是来自精神层面的巨大冲击。风喉那张凝固着痛苦、惊骇、不甘的脸,像一个烙印刻在他视网膜上。那个一起在垃圾海挣扎求存、在废船坟场厮杀、在蚀融液炮火中狼狈狂奔的同伴,以最凄惨、最痛苦的方式,死在了这肮脏金属构造体的缝隙里。生路……变成了同伴的坟墓。讽刺而绝望。
他颤抖着(无法分辨是虚弱还是愤怒),目光移开风喉的尸体,投向四周。
极其狭窄!他匍匐所在的这个空间,与其说是通道,不如说更像某个巨型管道被外力撞击后严重变形的断裂口。四周全是冰冷油腻的、布满锈垢和凝结油污的巨大弧形金属壁,弧度告诉他这应该是一个超大型环形结构的内壁。头顶被扭曲变形的断裂管道结构和厚厚的污垢层彻底封死,如同一个肮脏冰冷的盖子。光线来自……那些裸露的、断裂的管线接口边缘?微弱。极其微弱。断口处裸露的线缆闪烁着细微的、断断续续的蓝白色或橘黄色电火花,映照得周围污秽更加恶心。空气不流通,只有死寂和腐臭。地面是厚厚一层类似油污沉淀物、混合着金属碎屑粉尘、甚至一些凝固的暗红色不明物质的混合物,踩上去有种踩烂泥的滑腻粘滞感。
在这微弱跳动的、如同接触不良的频闪灯一般的电火花光芒下,他看到风喉身体下方压着的金属网格地板边缘,同样流淌着一些……暗红色的、已经半凝固的、如同冷却血浆般的粘稠胶质。与他在外面裂缝边缘触碰到的如出一辙!它们正非常缓慢地……朝着风喉渗出的黑血爬去?!似乎带着一种微弱的……融合吸收倾向?!
一个毛骨悚然的念头浮现:他刚才断臂处那个诡异接口连接的管壁断口,也在渗出这种东西!它们……是活的?是这个巨大人工构造物的“血液”?还是……寄生者的某种连接媒介?菌毯的另一种形态?
就在这时!
滋啦——!!!
一声极其刺耳、如同信号爆裂的噪音直接在老焊工的颅腔内炸开!声音并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锋锐感!仿佛一根烧红的烙铁猛地点在了他的听觉神经上!
紧接着,一段断断续续、严重失真、如同老式收音机在强干扰下强行解析出某个短波信号的声音碎片,被强行塞进了他的意识:
“——警—……净蚀……者—……最终……请求……拒……拒……霜骸……殉道……钥种……原—……母神……沉睡……唤醒……毁……”
声音戛然而止!如同被强行掐断!
但老焊工猛地僵住!每一个破碎的词汇都像子弹射入心脏!
净蚀者号?!霜骸?!殉道?!钥种?!唤醒?!毁?!
是遗骨旅团的船长发来的?!还是净蚀者号在坠毁前发出的?!是求救?信息?还是……最终遗言?!他们在最后关头发现了什么?!“霜骸殉道”?指那群冰冷虔诚的疯子?“钥种……母神”?“唤醒……毁”?!那声音里的绝望和警告清晰可辨!
信息碎片的冲击,混合着风喉死亡的惨状、身体的剧痛与虚弱、环境的绝对隔绝与肮脏窒息,以及左臂那诡异接口带来的冰冷异物感和未知恐慌……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扎进他摇摇欲坠的精神堡垒。
噗!一口带着浓重铁锈味的黑血无法控制地从老焊工口中喷出,溅在面前油腻的金属网格地板上,与风喉流出的血和那些暗红的胶质混杂在一起,显出一种亵渎般的污秽。他的视野摇晃,变暗。剧痛与晕厥感如同沉重的铅块坠向意识的深渊。
但就在彻底坠入黑暗的前一瞬。
左臂深处,那枚刚刚吞噬了断裂管道中那种暗红胶质的钥种核芯,毫无征兆地、极其微弱地震颤了一下。这一次,传递出来的并非饥渴、灼痛或暴虐。而是一种冰冷的、极其隐晦的……指向性的脉动!仿佛一个微型的、被重新校准过的感应器。它的微弱震颤,如同一根无形的指路磁针,轻轻拨动了一下,朝着前方——那片嵌入巨大环形金属墙壁深处的、被彻底封死的、黑暗幽邃的方向。
那里……有东西在……呼应它?
黑暗彻底淹没了老焊工的意识。在这污秽、死寂、埋葬了同伴的金属裂口深处,他昏死过去。身体像一块被撕碎的破布挂在冰冷的断口上,与那诡异的接口粘连,暴露的伤口缓慢地渗着血。而身下,那流淌的暗红胶质,正不紧不慢地朝着他与风喉混合的血泊,缓缓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