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老子自己，”彪淡淡地说：
“能打。能让北面这些跟着老子的人，吃上饭，穿上衣，活得像个人。”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成汉的区域。
“但，”
“北面，有魔族。它们不是不来了，是在等。”
彪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兽人乡最北边的边界线上。
“这地方，”他的手指扫过整个地图，
“以前叫汉。一个国。但那时候，王不是东西。苛捐杂税，往死里刮。老百姓饭都吃不上，树皮都啃光了。”
“后来，炸了。”
“起义，造反，天下大乱。诸侯你砍我，我砍你，抢地盘。”
“老子，”彪指了指自己，
“提着脑袋，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砍了小半辈子，才把这北边最穷最苦的地方，捏成一块。叫成汉。”
他的手指移向地图南边两块巨大的区域，颜色和成汉不同。
“南边这俩，祭汉，东汉。”彪的手指点了点沈阳和四平，
“火，刀。这俩王的名字。他们地盘大，兵多，粮足。为啥？”
“他们是以前那些最狠的诸侯，吞了别人，肥了自己。”
“老子这块地方，”他又指回成汉，
“穷，兵少。跟他们比，差得远。”
彪的目光从地图移回查理脸上，那眼神很深。
“老子老了。”他说，
“打了半辈子，够了。老子想找个能托付的人。能把这片地方托付出去，让它别再乱，能让所有人，甭管成汉、祭汉还是东汉的，都他娘的能吃上饱饭，睡个安稳觉，别天天提心吊胆怕被魔族啃了。”
他顿了顿，盯着查理的眼睛。
“老子盯上你，很久了。第五勇者。”
“你们这种人，老子知道。正义，智慧，勇气。天生就该干大事的。”
“兽人乡乱成这样，”
“都只顾自己打自己，抢自己人。谁他娘的还记得北边的魔族？谁还愿意当那个傻了吧唧的勇者，跑去跟魔族拼命？前三勇者？老子连影儿都没摸到过！其他的？更是扯淡，不知道在哪旮旯窝着呢！”
“直到，”彪的眼神亮了一下，像是火星，
“你来了。跑老子这地界上来了。”
他看着查理，那眼神复杂，有审视，有期待，甚至有一点点…释然？
“老子高兴。”
“真的高兴。老子这一辈子，杀人放火，坑蒙拐骗啥没干过？临了临了，能在自己地盘上，见到你这种真正带种、该干大事的人…”
“老子就一个念想。”
“把这烂摊子，这兽人乡，托付给你。让你带着它，走下去。只要你能做到老子做不到的事——让它不再分裂，让它能抗住魔族，让它的人能好好活…”
“老子这辈子，”
“就算没白活。”
大殿里一片死寂。
只有彪粗重的呼吸声，还有查理自己有些失序的心跳。
查理看着彪。这个一身伤疤、满手血腥、像座铁塔般的兽人王。
也看着地图上那三块刺眼的颜色。
更看着地图北边，那道代表着魔族威胁的、无形的线。
他脑子里，那些关于蘸料帝国、关于云面大壳、关于赚大钱的念头，第一次，被一股更庞大、更沉重、也更…滚烫的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查理舔了舔有点干的嘴唇，他看着彪那双平静却仿佛燃烧着暗火的眼睛。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彪哥，”查理的声音有点哑，
“你就不怕…老子造反？”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地图上那个属于成汉的区域。
“老子现在，可捏着你的人，你的兵。”查理盯着彪，
“等老子翅膀硬了，把你这成汉也一口吞了，自己当王，你咋办？”
查理问得很直接，甚至有点挑衅。
玉在旁边听着，大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慌，她看看查理，又看看哥哥。
彪脸上没什么波动。
他看着查理，看了几秒。
然后，他扯了扯嘴角。
不是笑，更像是一种…混不在意的神情。
“造反？”
“随便你造。”
查理一愣。
玉也愣住了，紧张地绞着手指。
彪的目光越过查理，像是看着很远的地方，又像是透过他，看着某种更本质的东西。
“老子说了，”
“老子这辈子，杀人放火，坑蒙拐骗，啥没干过？老子在乎这个王座？”
他的目光收回来，落在查理脸上：
“老子在乎的，是这片地方上的人！”
“是成汉的，祭汉的，东汉的！那些跟你暖香居里听书一样，会喊会笑会怕会死的普通人！”
“老子要的，是兽人乡光复统一！是它别再分裂！是它的人，能吃饱饭！能穿上衣！能睡个安稳觉！不用天天担心被隔壁的兵冲进来砍了脑袋！不用提心吊胆怕魔族哪天又杀过来！”
“只要你能做到这个！”
“只要你能让这兽人乡的人，活得比现在好！”
“你查理想当王？”
“当！”
“谁他娘的能让这片地方好起来，谁就配坐这个位置！”
“老子让给你！”
“要是以后冒出个别的张三李四，比你还强，还能让老百姓过更好日子…”
“那王座，也该他坐！”
“人人都可为王！”
“只要他能担起这个担子！”
“老子不在乎！”
大殿里，死一般的寂静。
玉的小嘴微张，完全被哥哥的话震住了，她看着彪，眼神里充满了陌生又崇拜的光芒。
查理站在原地，感觉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看着彪。
看着这个满身伤疤、像头老熊一样的男人。
看着他那双平静之下仿佛蕴藏着火山般的眼睛。
看着他那近乎赤裸的、对权力本身的轻蔑，和对这片土地、这片土地上的人近乎偏执的在意。
一股巨大的冲击力，狠狠撞在查理的心口。
他原本以为，彪就是个枭雄，一个想统一地盘、野心勃勃的军阀。
他错了。
大错特错。
眼前这个男人，心里装着的，根本不是一个小小的王座。
他装着的，是整个兽人乡的重量，是所有在这片土地上挣扎求生的、无数普通人的命运！
为了这个重量，他可以把一切，包括他打拼半生攥在手里的权力，像丢垃圾一样丢出去！
只要有人能接得住！
只要有人能让他为之流血厮杀的土地，变得更好！
查理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第一次，被眼前这个人…
彻彻底底地震撼了。
这身影，他想到了另一个人，萨拉，那个为了平民直接向整个风之国贵族亮剑的疯子。
彪没再说话，转身大步朝殿外走去。
“跟老子来。”
查理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震动，快步跟上。 玉也赶紧小跑着追在两人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