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的咸阳宫檐角挂着残阳,王赫指尖摩挲着青铜酒樽,忽然倾身向前:\"将军不觉得,军政分离就像这樽中之酒?\"他晃了晃酒液,\"看似禁锢,实则...\"
\"末将只知效忠陛下。\"王贲按住剑柄的手背青筋突起。殿外传来戍卫换岗的铜钲声,惊起一群寒鸦。
三更的梆子穿透雨幕时,王翦的咳嗽声撕破了将军府的寂静。老将军听完儿子转述,枯瘦的手掌突然拍碎药碗:\"蠢材!\"瓷片扎进掌心渗出血丝,\"这分明是双刃剑——\"一阵剧咳打断话语,他扯住儿子衣襟拉近,\"既能伤敌...咳咳...亦可护己...\"
雨夜中,高景书房的门扉被狂风撞开。王贲黑袍上的雨水在青砖地面晕开血般的痕迹。\"令尊可还安好?\"高景手中的虎符在烛火下泛着幽光,\"那一巴掌...\"
窗外突然传来弩弦震响。管家胜无声地出现:\"第三批了。\"他袖口沾着新鲜的血渍。
月神出现时,满室烛火齐齐矮了三分。她指尖抚过案上箭匣:\"那孩子眉眼像极了...\"
\"用封眠咒印。\"高景突然将虎符嵌入沙盘,九原郡的标记应声而裂,\"非要我请扶苏公子来?\"
九原城的朔风里,李牧看着皇帝试踏双镫挽弓的身影,突然对副将低语:\"咸阳昨夜死了个姓王的。\"他摩挲着马鞍上精钢打造的环扣,\"这物件...能改变战争...\"
嬴政立于马背的身影在夕阳中拉出长影。当他松开弓弦,十五万骑兵同时按住了剑柄。
咸阳宫的机关兽齿缝间还残留着血肉。扶苏望着起火宫殿映红的夜空:\"非要做到这般...\"
\"那孩子不是赢姓血脉。\"高景将密函投入火盆,\"就像这马镫...\"火光明灭间,他的瞳孔映出机关兽爪尖的寒光,\"看似小物,实则...\"
沙盘前,李牧突然推倒所有黑色小旗:\"七万匈奴骑兵,二十一万匹战马。\"他手指划过长城外的旷野,\"足够铺就通往西域的驿站之路。\"
章台宫的晨光中,扶苏看着竹简上的伤亡数字:\"无一人阵亡?\"
\"三千对五千,地形占优。\"章邯铠甲上的露珠还未干透,\"用的是景公改良的连弩。\"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时,九原城头的烽火突然转为湛蓝。李牧按剑远眺:\"开始了。\"
扶苏与众臣皆有所感。
这不禁让人揣测,被革职的官员或许一直在阻碍国家进步。
此念让群臣暗自惊心,生怕自己也是隐患之一。
受此影响,政令推行速度再次提升。
国家宛如一台精密机器,高速运转,政策逐一落实。
三月后,
快马疾驰入咸阳,信使高呼:“皇帝大败匈奴,斩首十万!”
呼声回荡,咸阳城沸腾。
“匈奴仅出兵七万,何来斩首十万?”高景看过战报,对扶苏抱怨。
扶苏略显尴尬:“父皇旨在鼓舞民心,老师请勿计较。”
高景严肃地说:“我只是想提醒你,过分追求功绩,是君王大忌。”
“扶苏明白。”扶苏笑答,展开战报,“如今国内建设人力充足。”
高景问:“叛军如何处理?”
扶苏答:“父皇亲临城头,被胁迫的百姓立刻反水,叛军自行解散,正与匈奴俘虏一同修筑长城。父皇说:‘百姓无罪,各归其家。’”
高景闻言,稍显宽慰:“如此甚好。”
扶苏笑道:“老师的仁爱,似乎只限于百姓?”
高景沉思片刻:“公子可知,世间每时每刻都有人离世?”
扶苏惊讶:“怎会?如今内忧已解,国家昌盛,怎会还有人死?”
“就在你我对话之时,或许有人因年老、意外或仇杀而逝……”高景微笑,“即便孔子所描绘的大同世界,也无法避免。当然,每时每刻也有新生命诞生。”
扶苏领悟,松了口气:“老师吓到我了。”
高景解释:“我是在告诉你,儒家将‘爱’分等级,而‘仁’亦分层次。普通儒者,只能对眼前之人行仁,对未见者无能为力,此为仁者,爱己。而出仕的儒者,因权责所在,能对所治之民行仁,此为仁者,爱人。”
一旦成就圣人之位,便能将仁爱普及至世间万民,此即仁者大爱,包容四海……然而,此境犹如墨家之‘兼爱’,仅存于理想之中。
圣人胸怀苍生,但这种无私大爱,实则近乎‘无情’,‘仁’亦转而为‘不仁’,故道家有言:‘圣人不仁,视百姓若刍狗’。
高景卧床,闭目似眠。
旁侧,一稚童约莫五六岁,手执书卷,有模有样诵读。
“子曰:见贤思齐,见不贤而内自省。
子曰:质朴胜文采则粗野,文采胜质朴则虚浮。文采与质朴兼备,方为君子。
曾子曰:士人须有远大抱负与坚韧意志,任重道远。以仁为己任,何其重也?至死不渝,何其远也?
子曰:譬如筑山……”
童声戛然而止。
稚童悄然靠近高景脸庞,审视良久,确信其已入梦乡,遂悄然起身,小腿轻迈,欲溜出房门。
临门一刻,房门乍开。
稚童惊慌,连滚带爬回归原位,慌忙拾起遗落之书。
明珠推门而入,见状忍俊不禁,指向孩童手中之书。
稚童方觉书倒持,连忙正色低语:“明珠姨娘,我已倒背如流,故而反读。”
“倒背一篇来听听?”
高景忽而睁眼言道。
“父亲!”
稚童眼珠一转,奔至高景身旁:“《论语》已毕!”
高景未戳破,轻拍其臀,笑道:“去吧,寻你母亲玩乐。”
“可以玩了!”
稚童欢呼,雀跃而出。
明珠轻声叮咛:“慢些,勿急。”
“男儿当多历练。”
高景起身,拭面问道:“何事?”
明珠附耳低言:“盖聂寻得那孩子了。”
高景微怔,旋即叹息:“寻得便寻得吧……他这些年也辛苦了。”
明珠为高景理发,问:“君上若不欲其寻得,他必无果……君上心意究竟如何?”
高景苦笑:“我自亦徘徊不定。”
明珠讶异:“少见君上如此犹豫。”
高景再叹:“盖聂寻得那孩子,意味着诸事将启。我可借此肃清国内余孽……但皇上恐不悦。”
明珠不解:“皇上何以心情欠佳?”
“盖聂与皇上自幼相识,一直伴其左右,虽身份有别,情谊却真。”
高景慨叹:“盖聂寻得那孩子,意味着他将离开皇上……皇上视此为背叛。”
明珠顿悟:“故陛下迟疑不决?”
“然也。六国余党、墨家、农家之辈,表面顺从,皇上难以动手,实则伺机反秦。”
高景无奈言:“犹如暗夜狼群,伺机撕咬帝国……威胁不大,却甚是恼人。”
“皇上欲扩张疆土,必先平内患,借此清除隐患,亦是良策。”
明珠惑:“此辈对盖聂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后快……陛下之意,他们会针对盖聂?”
高景神秘微笑:“谁知道呢……更衣吧,我该去见皇上了。”
……
高景至咸阳宫,见赵高瑟缩门外。
殿门大开,殿内凌乱,奏章、书籍、笔墨遍地,显被人所毁。
见高景,赵高面露喜色,急道:“陛下,景公至矣。”
殿内无应答。
赵高仍引高景入内。
“臣高景,参见皇上。”
高景行礼步入,见嬴政背门而立,语气冷淡:“何事?”
高景笑:“皇上因盖聂动怒?”
嬴政猛转身,低吼:“盖聂背叛朕,朕欲遣兵擒之,当面质询!”
高景拾地上之物,道:“盖聂乃剑圣,皇上欲遣几何兵马?”
嬴政冷哼:“大秦铁骑之下,剑圣何足道哉?三百足矣!”
“皇上小觑剑圣矣……三百恐不足……”
高景置物案上,整理毕。
嬴政冷言:“三百不足,便三千、三万、三十万!”
高景摇头:“无需大张旗鼓……缉捕司发通缉令即可。”
嬴政复杂视之:“你欲借盖聂何为?”
高景愣:“皇上何出此言?”
嬴政冷笑:“多年矣,你还想欺瞒朕?莫说安慰,朕不需!”
“……”
高景撇嘴:“盖聂护驾多年,今四海升平,他也该为自己而活。陛下既视其为友,当解其意……”
提及此人,多年来竟是孤家寡人一个,未曾沾染半点红尘……不知他是否体会过女子的温柔?”
嬴政面色微变,似有所悟,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略带调侃地说:“那你还下令通缉他?”
尽管话语间带着几分责备,但嬴政的怒气已消散无踪。
“盖聂侍奉陛下多年,竟不辞而别,此等行为岂能容忍?通缉令不过是对他的小小惩戒。”
高景轻松回答:“顺便,也让他为帝国再尽一份力。”
嬴政冷哼一声:“果然,你心中早有计划……说来听听?”
高景笑而不答,转而提及:“这就要说到陛下的另一位旧友姬丹了,陛下还记得吗?”
他们之间的密谈,无人知晓,就连门口的赵高也被支开。
谈话结束时,嬴政的怒气已烟消云散,只望着高景问道:“墨家、农家……诸子百家中,你的布局是否遗漏了哪一家?”
高景轻叹:“陛下指的是儒家?”
嬴政面色凝重:“看在你的份上,朕对儒家多有忍让,但这种忍让并非没有底线!”
高景无奈:“儒家内部纷争不断……我虽身为儒家一员,却非掌门,难以左右儒家。”
“伏念能否稳坐儒宗之位,只在旦夕之间。”
嬴政冷言:“或许只有让他们感受到悬顶之剑,方能清醒。”
高景略作思索:“不如将儒家之事交由扶苏公子处理。”
嬴政略显不满:“扶苏只会一味安抚……罢了,就当作是对他的试炼吧!”
“臣告退。”
“去吧。”
……
离开咸阳宫,高景并未回府,而是直奔阴阳家驻地。
蜃楼竣工在即,阴阳家正陆续迁移,驻地已空荡许多。
“大人。”
声音柔和而清晰,妖娆而不失清雅,听来令人心旷神怡。
早有人守候在门口,已知高景将至。
那人身形修长,红衣加身,发丝轻垂,飘逸非凡。
高景笑道:“广开天门,我乘玄云。让疾风先行,让暴雨洗尘……别叫我山鬼,太难听了。”
在屈原的笔下,大司命掌管生死,威严而神秘,尽职尽责。
面对高景的真诚赞美,大司命心中微喜,侧身相迎:“景公请进。”
高景点头步入,随口问道:“咸阳城内还有阴阳家的人吗?”
大司命紧随其后,答道:“星魂大人与云中君在蜃楼,东君、月神、少司命与我留在咸阳。”
高景点头:“东皇呢?”
大司命略作犹豫:“东皇行踪向来隐秘……”
“呵……”
高景冷笑,道:“东皇与楚南公总是避而不见,定有诡计……罢了,你去唤少司命来,我有任务分派。”
大司命恍若未闻,只应了声:“是。”
随即转身,改变步伐。
高景继续前行,直至一座楼阁前,四周花草繁茂,绿意满满,生机勃勃。
他曾在此,初入咸阳,写下《治国策》。
而今,景致依旧。
阁楼之巅,龙游之气缭绕,常人难以涉足。
高景却坦然推门,微笑步至窗边塌前。
焱妃气质高贵,此刻更添母爱,怀中抱着小女孩,正以龙游之气为其洗礼体质。
高景未扰, ** 对面,翻阅案上竹简。
室内龙游之气渐息。
焱妃睁眼,喜道:“君上。”
高景放下竹简,接过小女孩,笑道:“小珑儿尚幼,你便教她阴阳术?”
小女孩似因体质洗涤而沉醉,已入梦乡,梦中呢喃。
焱妃起身,跪坐高景旁,斟茶,柔声说:“珑儿于阴阳术上天赋异禀,远超于我……东皇阁已选她为下任阴阳家首领。”
高景轻触小丫头脸颊,引得她梦中挥手,嘟囔:“别像甘罗那样……老小孩……”
言及此,高景微顿:小萝莉模样,永不长大,也未尝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