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气’即为心脏之气,维系生命,主宰思维。”
端木蓉眼眸一亮:“这与医家理念颇为契合。”
“气论”与“阴阳论”堪称中医理论之基石。
高景略作思索,决定多言几句:“‘气’之概念,初见于关尹子‘一炁化万物’,后经管仲、列寇、宋銒、尹文等道家先贤不断完善。
直至庄子和鹖冠子,方形成‘气衍万物’且‘天地间循环不息’的思想。
简而言之,即‘一而生气,气生意,意生图,图生名,名生形,形生事,事生约,约定时生,时立物生’的循环。
‘一’乃‘道生一’之‘一’。
有‘一’即有阴阳二气,二气生则意念现,意念现则图像成,图像成则名称立,名称立则形体具,形体具则行为生,行为生则约定成。
约定成,即时限定,时限既定,万物由此孕育。
端木蓉聆听高景之语,目光紧随,闪烁着奇异之光。
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正当高景向端木蓉阐释‘气论’之际,镜湖医庄外又有访客。
端木蓉遗憾起身:“此为医庄,常有病患求诊……你稍候,我且去看看。”
高景笑道:“是我唐突,你去忙吧,不必顾及我,我正好翻阅这里的医家典籍。”
“嗯,随意。”
端木蓉言罢,推门而出。
高景踱步至书架旁,随手取下一册线装书籍翻阅。
此书非竹简,纸张皆由他派人供给。
时下医道理论尚未成熟,其创始人为长桑君,尊黄帝为鼻祖,典籍稀缺,尤以《易经》与《黄帝内经》为重。
而后,长桑君之徒扁鹊,受“黄老”思想启迪,在此基础上编纂了《难经》、《脉书》等典籍,促使医道学说渐成体系。
扁鹊,姬越人,医术超群,曾治愈赵简子五日不醒之疾,受封蓬鹊山田四万亩。
蓬鹊山顶,奇石矗立,一似振翅石鹊,一若沉思石人,故而赵人敬称其为“扁鹊”。
晚年,扁鹊受邀为秦武王疗伤,却遭秦太医令李醯嫉妒,派人行刺,虽侥幸逃离咸阳,终毙命于骊山北麓,享年九十七,体魄之健,令人叹服。
言归正传,再论医道。
道家吸纳黄帝与老子思想精髓,衍化出“黄老”学说,并进一步发展为脉象、藏象、病因、病机、诊法、论治、养生等诸多分支。
当今医界,端木蓉若资质上佳,聆听高景“气说”后,或可增添一门“运气学”。
日后若与阴阳家融合,更可开创“阴阳五行学说”。
此刻,高景手中所持,正是《扁鹊脉书》,以五色辨析脉象,预知生死,辨析疑难,判定可治与否。
室外,隐约传来争执之声。
高景持书而出,略作张望,随即淡笑置之,复归室内,沉浸书海。
失去三百铁骑护卫,盖聂负伤不轻。
至于玄翦伤势如何,尚不得而知。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吱呀开启,一少女踏入,望见高景,悚然一惊,手捂胸口,细声问道:“阁下何人?为何在此?”
高景未及应答,端木蓉已急步上前,将少女护于身后。
高景苦笑摇头:“在你眼中,我竟成了伤害孩童之人?”
端木蓉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犹豫道:“她……非我亲生。”
高景目光不离书页,随意言道:“我已知晓她来历。”
端木蓉唇瓣微抿,强辩道:“她不叫……她名高月……”
“她应唤姬如,乃姬丹之女,封号‘高月’!”
高景合书,正色道:“我既已知其身份,昔日未难为姬丹,今日又岂会为难一稚子。”
此“高月”,非彼原着之高月。
“高月”乃昔日燕国公主的封号,其诞生之时,此封号已存。
而今,它成了她的姓名。
端木蓉轻抚高月秀发,默然无声。
高月好奇望向高景,问:“你识得我父亲?”
高景笑答:“自然,我与你父亲相熟……”
话音方落,忽闻一急促之声:“蓉姑娘,何以如此匆忙……”
随即戛然而止。
高景笑道:“班老头,别来无恙。”
班老头身形肥胖,堵于门口,瞪大眼睛,满脸疑惑与难以置信地盯着高景。
一旁男孩奋力挤入,问道:“何事喧哗?咦?还有他人?”
班老头终咽下喉中言语,道:“瞧着面熟,未想你竟在此……不对,你怎会在此?”
高景笑言:“蓉姑娘如此佳人,我岂能不来?”
班老头似信此说,心中暗松一口气,道:“你仍旧如此好色……”
端木蓉脸颊微红,瞪了高景一眼。
男孩不耐,问:“你们究竟所言何事?此人究竟是谁?”
班老头神色复杂,道:“他乃……天下闻名的 ** 人物。”
…… …… ……
“好色……竟能名扬四海?”
男孩好奇询问:“我叫天明,你名何?”
“我姓高,名就免了,叫我高大哥即可。”
高景望着天明,笑道:“我与你大叔交情颇深。”
天明眼眸一亮:“你也是墨家人?”
“我乃儒家。”
高景笑道:“儒家、墨家、道家……本无二致,皆是异曲同工。”
天明挠头:“儒家道家……既无差别,何必分说?”
“登山之路万千,顶峰却唯一。”
高景蹲下身,直视天明,道:“儒家求圣,大爱世人,然‘圣人不仁’,大爱即无爱。墨家亦然,兼爱至极,亦是无爱。道家追求‘太上忘情’,有情无情之争,故而分派……此理,你似乎未明。”
天明赧然一笑:“我较愚钝。”
“你不愚。”
高景抬手,轻点天明胸口,道:“只是你心,难以安定。”
言罢,不顾天明是否领悟,起身问:“用餐之时是否已至?”
用餐之际,众人皆心不在焉,唯独高景悠然进食。
儒家有云“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意指制作食物需细致入微,非单纯追求食物之精美。
同理,“席不正不坐,割不正不食”亦强调行事之端正,无论坐席抑或切割肉食,皆需严谨有序。
此儒家行事之精髓,在于态度之认真端正,不可望文生义。
烹饪则全神贯注,摆设席位、切割肉块,皆求整齐划一。
用餐亦需心无旁骛,细嚼慢咽,故有“食不言寝不语”之训。
此般举止,既显“君子”风度,亦达“诚意正心”之境。
故而,尽管其余四人好奇打量高景,他仍泰然自若,专心用餐。
餐后,班老头急切询问:“你非为墨家而来?”
“天下皆白,唯我独黑……”高景轻笑反问:“你们真懂此言深意?”
班老头面色涨红:“当然懂,此乃墨家信念,儒家岂会比我们更通透?”
高景淡然:“那请解其意?”
班老头自豪道:“世人混沌,不明是非,唯墨家坚守信念,护佑苍生。”
高景摇头叹息,面露无奈。
班老头焦急:“你这是何意?”
高景正色引《墨子》言:“见黑曰黑,见白曰白,此人之常情;若见黑以为白,见白以为黑,此人必惑。同理,战场上 ** 无数,却被颂为英雄;个人偷盗受谴责,国与国之间掠夺却被赞颂,何故?行事频繁,便成常理,墨子‘非攻’之说正源于此。老子《道德经》亦云: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守黑方为正途!
而非如你们般片面理解,将自己置于世人对立面。天下初安,你们却欲挑动战乱,这真是墨子本意?”
“你,真懂此言吗?”
班老头闻言,眉毛胡子皆颤抖,似首次听闻此般解释。端木蓉眼眸中闪过一丝领悟。两个小辈则面露困惑。高景起身道:“科院之位,我一直为你留着,班老头,好好考虑。”言罢,向其余三人点头示意,随即离去。
餐桌旁,气氛沉寂良久。班老头疑惑道:“蓉姑娘,此人莫非非为你而来,乃为我这糟老头子?”端木蓉微笑回应:“吾亦有此感。”班老头眉头狂跳:“莫非他转了性子,不喜女色,反倒偏好男风?”端木蓉一时语塞。高月忍俊不禁,天明更是放声大笑:“胖老头,如此佳人,谁会看上你呀!”班老头冷哼一声:“他如此看重于我,亲自相邀,你竟敢小觑?”天明不服:“他有何了不起?能比得上我大叔?”班老头严肃道:“盖聂之渊虹,名剑谱第二,可知他腰间之剑排行几何?”天明追问,班老头道:“第一!与皇帝的天问剑并列,实则众人皆知,他的剑,方为真第一!”天明满脸狐疑望向高月,高月点头确认。天明仍争辩:“我大叔剑圣之名,天下第一剑客!”班老头淡淡道:“风胡子封他为‘剑仙’,已超凡入圣,盖聂才得此称号。”天明愕然。
此时,高景步入病房,于病床前落座。盖聂睁眼,望见高景,轻叹:“未料皇帝竟遣景公至此……此乃盖聂之荣。”高景摇头:“你多虑,皇帝无意取你性命,只想带你回去。”言罢,掀开盖聂身上的被角,见其全身绷带,问道:“随皇帝多年,纵是犬畜亦有情,何故突然离去?”盖聂神思恍惚:“情之一物,于我而言,犹如虚无。”高景劝慰:“皇帝亦凡人……不妨书信一封,致歉以表诚意。”言毕,为高景盖好被子,问:“此伤乃玄翦所致?那他状况如何?”盖聂答:“他带了众多缉捕司之人,虽被我斩杀,但应无大碍。”“那便好,否则我难以向其女交代。”
高景舒缓了气息,说道:“勿要责怪他,缉捕司的通缉令已发出,那是他的职守,我未曾事先告知。”
盖聂沉静片刻,问:“景公欲借盖某布局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