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巨大的树冠筛下细碎的月光,在地面投下明明暗暗的影子,像是谁忐忑不安的心事被揉碎了摊开。空气里浮动着夏夜特有的暖甜气息,混着一点泥土和青草的味道。我后背紧紧抵着粗糙的树皮,那微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t恤料子渗进来,却丝毫压不住我脸上燎原般烧起来的热度。
张云雷就站在我面前,距离近得能看清他白衬衫领口解开的一颗纽扣,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干净的、混合着一点淡淡香皂气的熟悉味道。月光描摹着他清隽的轮廓,平日里那双总是含着促狭笑意、或者是在台上顾盼神飞的眼睛,此刻却像两泓深不见底的潭水,沉沉地、专注地只映着我一个人惊慌失措的影子。
“小乖,”他的声音仿佛被砂纸打磨过一般,比平时低哑了几分,却又像羽毛轻拂过耳畔,带着一种我从未感受过的、令人心头发颤的引力。
这声音如同深夜里的低语,悄悄地钻进我的耳朵,在我心间激起一圈圈涟漪。它不像平日里的他那样爽朗明快,而是多了几分深沉和内敛,让人不禁想要去探究其中隐藏的情感。
“我们在一起,好不好?”这句话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像是被他仔细斟酌过,然后才从唇间缓缓吐出。那语气中似乎有一丝不确定,又仿佛夹杂着些许期待,让我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时间仿佛被黏稠的蜜糖胶住了。四周草丛里不知疲倦的夏虫鸣叫,远处隐约飘来邻居家电视的声响,都成了模糊遥远的背景音。只有他这句话,像带着滚烫的温度,狠狠烙在我耳膜上。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震得我指尖都在发麻。血液一股脑儿冲上头顶,思维被搅成了一锅沸腾的浆糊。我甚至来不及细想这巨大的转变意味着什么,一个念头就带着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要是被妈知道了怎么办?那些从小看着我们长大的老街坊邻居会怎么说?他们会戳着脊梁骨,骂我们家不知廉耻吗?德云社后台那些师兄弟们,又会怎么看?尤其是九郎哥,他心思那么细……
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攥紧了我的喉咙。
“不行!”我几乎是尖叫着喊出来,声音因为过度紧张而变了调,尖利得划破了夏夜的宁静。双手用尽全力推在他胸口,触手是温热的、属于年轻男子的坚实肌理,这陌生的触感更让我惊惶万分,“你疯了吗?妈知道了怎么办?别人…别人会怎么说我们啊?!”
他被我推得向后踉跄了小半步,脸上那层被月光柔化的、带着期待和忐忑的神情瞬间凝固了。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有什么炽热的东西飞快地碎裂、冷却下去,只剩下大片大片的愕然和难以置信的受伤。
槐树巨大的阴影落下来,沉沉地笼罩住他。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一尊被月光冻僵的雕像。空气里那点暖甜的气息消失殆尽,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沉重得几乎要压垮我的脊梁。
我甚至不敢再多看他一眼,猛地转过身,几乎是落荒而逃。拖鞋踩在柔软的草地上,发出急促又慌乱的噗噗声。背后那道凝滞的目光,像芒刺一样扎在我的背上,灼痛难当。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上来,模糊了视线,混合着槐树叶隙漏下的冰冷月光,咸涩地滚落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