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夜那场歇斯底里的对峙,像一把烧红的烙铁,在心上烙下了一个焦黑的、永不磨灭的印记。那句“我们完了”,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也彻底斩断了那根牵扯了十六年的线。
高筱贝没有再来找我。没有电话,没有信息,没有风雪中踉跄的身影。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我一个人在巨大的、冰冷的寂静里沉浮。偶尔,室友会小心翼翼地提起德云社的新闻,或是某个师兄弟的近况,我都会立刻岔开话题,或者干脆戴上耳机,隔绝掉一切可能与他相关的声波。手机里,那个备注为“高筱贝”的对话框,沉到了最底部,像一座被刻意掩埋的坟墓。
生活需要继续,而继续需要钱。家里的条件本就不宽裕,那点生活费在昂贵的学费和城市开销面前捉襟见肘。我急需一份工作,一份能填满时间、消耗精力、更重要的,是能带来收入的工作。
“蓝调·角落”咖啡厅的招聘启事贴在橱窗上。位置不算市中心,在一条种满梧桐树的安静小街拐角,离学校和我租住的老旧小区都有一段距离。推开门,风铃叮当作响,一股混合着咖啡豆焦香和烘焙甜点的温暖气息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初春傍晚的微寒。店里灯光是柔和的暖黄色,原木桌椅,绿植点缀,墙上挂着几幅抽象画,放着舒缓的爵士乐。环境安静,客人不多,大多是附近写字楼的白领或捧着书的学生。
老板是个四十岁左右、气质温和的阿姨,姓陈。她看了看我递过去的简历,又打量了我几眼,没问太多问题,只简单问了问能上班的时间段和是否熟悉咖啡机操作。我如实回答,表示可以学。
“行,那就先试试吧。”陈阿姨笑了笑,递给我一条深棕色的围裙,“明天下午四点过来,先跟着小刘学学基础。”
“谢谢陈姐!”我连忙接过围裙,心里松了口气。这里很好,安静,远离喧嚣,也远离……那个世界。
在“蓝调·角落”的日子,像设定好的程序,规律而平静。每天下午四点准时到店,换上深棕色的围裙,系好。跟着小刘——一个话不多但做事利落的姑娘——从认识咖啡豆、操作磨豆机、打奶泡、拉花(虽然我拉得歪歪扭扭)开始学起。陈姐要求严格,但语气温和,从不苛责。店里的客人大多温和有礼,点单、制作、递送、收拾……循环往复。机械性的劳作占据了我的大脑,那些翻江倒海的痛苦似乎被暂时压制在了忙碌的表层之下。只有夜深人静,回到那个冰冷的小出租屋,疲惫的身体陷入床铺,那些刻意忽略的画面——后台他赤红的眼睛,风雪中他绝望的嘶吼,还有那张被撕裂的照片——才会如同幽灵般浮现,啃噬着残存的神经。
咖啡的香气成了我新的庇护所。研磨豆子时低沉的嗡鸣,蒸汽棒打奶泡时发出的“滋滋”声,咖啡液滴入杯中的细碎声响……这些声音构筑了一道无形的屏障。我刻意让自己沉浸在每一个操作步骤里,专注于奶泡的绵密程度,咖啡液的油脂是否丰盈,拉花的图案是否对称。当客人接过咖啡,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时,心底会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暖流。
我把自己藏得很好。藏在这条安静的小街,藏在这间温暖的咖啡厅,藏在深棕色的围裙和氤氲的咖啡香气后面。我以为,只要时间足够长,这层新的壳就会足够坚硬,足够抵挡过去的风霜。
直到那天下午。
阳光透过梧桐树新绿的叶子,在干净的落地窗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影。店里客人不多,只有角落里一对低声交谈的情侣,和一个戴着耳机看书的女孩。舒缓的钢琴曲流淌在空气里。我正低着头,仔细擦拭着刚洗好的咖啡杯,水珠顺着杯壁滑落,在吧台灯下闪着微光。
“叮铃——”
风铃清脆地响起。
“欢迎光临!”我下意识地抬起头,脸上挂起职业性的、温和的微笑。
笑容,在看清门口逆光站着的那几个身影时,瞬间冻结在脸上。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停止了流动,四肢百骸一片冰凉。
门口站着三个人。栾云平穿着剪裁得体的深灰色羊绒大衣,面容沉静,镜片后的目光一如既往地带着审视的锐利。烧饼则裹在一件看起来就很暖和的黑色羽绒服里,帽子随意地扣在头上,脸上带着点刚睡醒的懵懂和风尘仆仆的疲惫。而站在他们中间,略微靠前一步的那个人……
高筱贝。
他穿着一件看起来有些单薄的卡其色风衣,里面是简单的黑色毛衣。身形似乎比记忆中更清瘦了些,肩膀的线条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头发没有像舞台上那样精心打理过,有些凌乱地垂在额前,遮住了小半张脸。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苍白,在咖啡厅暖黄的灯光下,依旧没有多少血色。嘴唇紧紧抿着,唇线绷得死紧。最刺眼的是他的眼睛——那双曾经明亮清澈、后来燃烧着恨意和绝望的眼睛,此刻却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翳。空洞,失焦,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他站在那里,像一个被抽空了灵魂的精致人偶,周身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沉沉的暮气。栾云平和烧饼身上那种属于德云社后台特有的鲜活气儿,在他身上,荡然无存。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呼吸骤然停止。握着咖啡杯的手指猛地收紧,冰冷的瓷杯边缘硌得指节生疼。世界的声音瞬间远去,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耳膜的巨响。咚!咚!咚!像要挣脱束缚跳出来!
他怎么在这里?!他怎么找到这里的?!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藏身之所被发现了!那层我以为足够坚硬的壳,在这个人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我几乎是本能地想要转身躲进后面的操作间,或者立刻蹲下去藏在吧台后面!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只能死死地攥着那只冰冷的咖啡杯,指甲几乎要嵌进杯壁里。目光慌乱地垂下,死死盯着吧台光滑的木质表面,仿佛那里能开出一个洞让我钻进去。
“啧,这地儿还挺难找。”烧饼的大嗓门打破了死寂,他一边抱怨着,一边摘下帽子,露出他那标志性的、有点憨又带着点不耐烦的脸,大大咧咧地往里走,一屁股坐在了吧台前的高脚凳上,“累死我了!小老板儿,先来三杯冰美式!要大杯!提提神!”
他完全没有认出我。或者说,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吧台后面这个穿着围裙、低着头的咖啡师身上。
栾云平没有说话。他迈着沉稳的步子走进来,目光锐利地扫过整个咖啡厅,最后,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如同探照灯般,精准地、无声地落在了我的身上。那目光带着审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还有……一种了然。仿佛他早已洞悉一切,只是不动声色。
我的身体瞬间绷得更紧,后背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他认出来了!他一定认出来了!
“呃…好…好的,稍等。”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发紧,像砂纸摩擦。根本不敢抬头看高筱贝的方向,只能死死盯着操作台上的咖啡机,手指僵硬地开始操作。打豆,研磨,压粉……每一个平时熟练无比的动作,此刻都变得无比笨拙。手抖得厉害,粉碗差点没拿稳。
“快点啊,渴着呢!”烧饼不耐烦地用指关节敲了敲吧台桌面。
“就你急。”栾云平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带着他一贯的沉稳,却像带着无形的压力。他拉开烧饼旁边的凳子坐下,目光依旧若有若无地停留在我身上。那目光并不锐利,却沉甸甸的,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高筱贝是最后一个走进来的。他的脚步很轻,带着一种近乎飘忽的不真实感。他没有坐吧台,而是径直走向靠窗的一个空位,背对着吧台的方向坐了下来。那个位置,正好能看到窗外梧桐树摇曳的枝叶和行人匆匆的脚步。他坐下后,就那样安静地看着窗外,一动不动。风衣的领子微微竖着,衬得他侧脸的线条更加瘦削、冷硬。阳光透过玻璃落在他身上,却驱不散他周身那股浓重的、化不开的阴郁和死寂。仿佛他与这咖啡厅的温暖、与栾云平烧饼的交谈,都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冷的玻璃。
“筱贝,喝什么?”栾云平转头问他,语气是询问,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关切。
高筱贝没有回头,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变一下。过了好几秒,才听到他极其低哑、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声音,带着一种浓重的、挥之不去的疲惫:“……热美式。不加糖,不加奶。”
那声音……沙哑,干涩,像是声带被砂纸狠狠磨过,又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每一个音节都透着沉沉的暮气,和他以前在台上清亮自信的嗓音判若两人。
我的心猛地一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那声音里的死寂和疲惫,像冰锥一样刺穿了我试图筑起的防御。我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专注于手中的咖啡。冰美式还好,只需要萃取浓缩咖啡液加冰加水。可给高筱贝的那杯热美式……
滚烫的热水注入装着浓缩咖啡液的杯中,深褐色的液体打着旋儿,升起袅袅的热气。这热气仿佛带着某种灼人的温度,烫得我指尖发麻。我盯着那杯咖啡,就像盯着一杯滚烫的岩浆。把它端给他?走到他面前?和他那死寂空洞的眼睛对视?
不!绝对不行!
“小刘!”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猛地转头,声音因为紧张而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麻烦你……麻烦你帮忙把这三杯咖啡送到窗边那桌,谢谢!”我把两杯冰美式和那杯滚烫的热美式快速放在托盘上,推到刚收拾完桌面的小刘面前,眼神里充满了近乎哀求的慌乱。
小刘愣了一下,看看我惨白的脸色,又看看窗边那个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背影,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没多问,点点头,端起托盘走了过去。
“您好,您点的咖啡。”小刘礼貌的声音传来。
“谢了!”烧饼大大咧咧地应了一声,端起自己的冰美式就灌了一大口,随即被冰得龇牙咧嘴。
栾云平接过自己的咖啡,对小刘点点头,目光却再次若有若无地扫过吧台后僵硬如雕像的我。
高筱贝终于有了点反应。他极其缓慢地、像是耗费了很大力气才完成这个动作似的,微微侧过身,伸手接过了那杯热美式。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此刻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指尖似乎还在微微颤抖。他接过杯子,没有看小刘,也没有道谢,只是重新转回头,目光再次投向窗外。袅袅的热气升腾,模糊了他苍白瘦削的侧脸,却模糊不了那份沉沉的死寂。他端起杯子,凑到唇边,轻轻啜饮了一口。滚烫的咖啡似乎没有给他带来任何暖意,他的姿势依旧僵硬,像一尊被遗忘在窗边的、冰冷的石雕。
我躲在吧台后面,借着操作台的遮挡,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冷汗顺着额角滑下,浸湿了鬓角。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巨大的恐慌和后怕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心脏。他看到了吗?他认出我了吗?他会不会突然站起来?会不会像那天风雪夜一样冲过来?无数可怕的念头在脑海里翻腾。
“哎,栾哥,”烧饼似乎没察觉到这诡异的气氛,一边嚼着冰块,一边压低声音,但以他的大嗓门,那“压低”的声音在安静的咖啡厅里依旧清晰可闻,“筱贝这状态……真不行啊。打从封箱砸了之后,就跟丢了魂似的。台上还行,绷着,一下台就这德性,谁跟他说话都爱答不理的。这都多久了?再这么下去,粉丝都得跑光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封箱砸了……丢了魂似的……这些话像针一样扎进耳朵里。尽管极力逃避,但关于那场事故的零星碎片还是不可避免地钻进过我的耳朵——“高筱贝封箱忘词”、“舞台事故”、“心态崩了”。但亲耳从烧饼嘴里听到他“丢了魂似的”、“谁说话都爱答不理”,那种冲击力,远比冰冷的文字描述要强烈百倍!
“少说两句。”栾云平的声音低沉地响起,带着警告的意味。他端起咖啡杯,目光却依旧锐利地扫过吧台。
烧饼被噎了一下,有点不服气地撇撇嘴,但还是悻悻地压低了声音,嘟嘟囔囔:“我这不是急嘛……你看看他那样儿,跟个活死人似的。后台练功也提不起劲儿,以前多拼啊!现在……”他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只是又灌了一大口冰咖啡。
栾云平没再理会烧饼的牢骚。他放下咖啡杯,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投向窗边那个孤寂的背影,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力的沉稳,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筱贝。”
高筱贝的背影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但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
“有些事,躲着没用。”栾云平的声音很平静,却字字千钧,“该面对的,总要面对。自己跟自己较劲,除了把自己耗干,没半点用处。想不通,就去问。憋着,能憋出什么好来?”
这番话,意有所指。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直接剖开了某些刻意回避的伤口。
高筱贝依旧没有动。只是握着咖啡杯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了更深的青白色。他的肩膀似乎微微塌陷下去一点,那份死寂的阴郁仿佛更浓重了。
栾云平看着他毫无反应的背影,镜片后的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和凝重。他不再说话,端起咖啡,慢慢地喝着。空气再次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烧饼看看栾云平,又看看高筱贝,抓了抓头发,一脸烦躁,却也不敢再大声嚷嚷。他百无聊赖地掏出手机划拉着,试图打破这令人难受的安静。
时间在沉默中缓慢流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吧台后的我,身体僵硬,手心全是冷汗。耳朵却不受控制地捕捉着那边传来的任何细微声响——烧饼手机按键的轻响,栾云平偶尔放下咖啡杯的轻磕,窗外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高筱贝那几乎微不可闻的、沉重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十分钟,也许只有五分钟。高筱贝终于有了动作。他极其缓慢地放下了手中那杯几乎没怎么动的热美式。咖啡已经凉了,杯沿留下一个浅浅的唇印。他没有回头,也没有看任何人,只是撑着桌面,有些吃力地站了起来。
那动作里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仿佛站起来这个简单的动作都耗费了他巨大的力气。风衣的下摆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更显得他身形单薄。
“栾哥,饼哥,”他开口了,声音比刚才更加嘶哑、干涩,像枯叶在摩擦,“我……出去透口气。”说完,也不等回应,径直迈开脚步,有些虚浮地朝着门口走去。他的脚步很轻,落在地板上几乎没有声音,像一个飘荡的影子。自始至终,他没有朝吧台的方向看过一眼。
“哎?筱贝你……”烧饼想叫住他。
栾云平抬手制止了烧饼,微微摇了摇头,镜片后的目光深沉地看着高筱贝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又若有深意地扫了一眼吧台的方向,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风铃“叮铃”一声轻响。
那个散发着浓重死寂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外梧桐树的阴影里。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看不见了,我紧绷到极致的身体才猛地一松,像是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差点软倒下去。后背的衣物已经被冷汗浸透,贴在皮肤上,一片冰凉。心脏还在疯狂地跳动,撞击着胸腔,带来一阵阵眩晕般的钝痛。
“呼……”烧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灌了一大口冰咖啡,冰块在杯子里哗啦作响,“憋死我了!这小子,真是油盐不进!”
栾云平没说话,端起自己那杯早已凉透的咖啡,一饮而尽。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大衣,动作依旧沉稳从容。
“走了?”烧饼也跟着站起来。
“嗯。”栾云平应了一声,目光再次投向吧台。这一次,他的视线直接落在了我身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那眼神没有责备,没有质问,却比任何话语都更有力量。
我下意识地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围裙粗糙的边缘。
“小姑娘,”栾云平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来,“咖啡不错。结账。”
“……好的。”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僵硬地走到收银台后,手指颤抖着操作着机器。报了价格,收了钱,找回零钱。整个过程,我始终低垂着头,不敢看他。
栾云平接过零钱,没有再看我,只是对烧饼说:“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咖啡厅。风铃再次响起,又归于平静。
店里只剩下角落里看书的女客和吧台后失魂落魄的我。刚才还觉得温暖安静的咖啡厅,此刻却像一个巨大的、冰冷的牢笼。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高筱贝身上那股沉沉的暮气和绝望。
我慢慢蹲下身,蜷缩在收银台后面冰冷的角落。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眼前反复闪过他那苍白失焦的脸,空洞死寂的眼神,还有那嘶哑干涩、透着无尽疲惫的声音……
“丢了魂似的……”
“谁跟他说话都爱答不理……”
“跟个活死人似的……”
烧饼的话,栾云平的话,像魔咒一样在耳边回响。还有他最后离去的背影,那虚浮的脚步,像踩在棉花上,仿佛随时会倒下。
是我吗?
把他变成这样的……是我吗?
那个在舞台上光芒万丈、自信飞扬的高筱贝,真的……被我彻底毁了吗?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恐惧和后怕,如同深海的寒流,瞬间将我吞没。比那晚后台的羞辱,比风雪夜的撕扯,更加冰冷彻骨。我死死地抱住自己的膝盖,把脸深深埋了进去,试图汲取一丝暖意,却只感觉到一片刺骨的冰凉。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浸湿了深棕色的围裙。
咖啡的苦香依旧在鼻尖萦绕,却再也尝不到一丝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