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几乎没睡着。窗帘没拉严,月光顺着缝隙爬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像根扯不断的线,一头系着网线那头的“云雷”,一头系着火锅店门口那个眉眼清亮的张云雷。
手机屏幕亮了又暗,微信对话框停留在他最后发来的那句“早点睡,晚安”。我翻来覆去地想,怎么会是他?那个听我吐槽老板画大饼、陪我聊到凌晨三点的人,竟然是站在聚光灯下被万众追捧的张云雷。
第二天早上被敲门声吵醒时,我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开门,看见张云雷拎着早餐站在门口,身上还穿着昨天那件黑色t恤,只是外面套了件牛仔外套。
“你怎么来了?”我往后退了半步让他进来,脑子还没从混沌中清醒过来。
“你哥昨晚喝多了,让我给你送点吃的。”他把豆浆油条放在餐桌上,目光扫过客厅里摊着的插画稿,“还在忙?”
画稿上是只蹲在屋顶的猫,怀里抱着片枫叶,背景是红砖墙和落日——这是我答应给他画的头像,上周刚起的草稿。我慌忙走过去想把画稿收起来,却被他先一步按住。
“挺好看的。”他指尖轻轻划过猫的耳朵,“是给我的吗?”
脸颊瞬间烧起来,我别过头去:“谁、谁给你画的,我自己瞎画的。”
他低低地笑起来,胸腔里的震动透过空气传到我耳朵里,有点痒。“上周谁说‘等我画完给你个惊喜’来着?”他学着我聊天时的语气,尾音微微上扬。
我捂住脸不想理他,却听见身后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转身时看见他正拿着我放在桌上的速写本,里面画满了各种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儿——有偷吃桃酥的仓鼠(代指我哥),有戴着墨镜的企鹅(代指他某次提过的朋友),还有个扎着小辫儿的卡通人,举着话筒站在舞台上,脚下是闪闪发光的灯。
“这个是你?”他指着那个卡通人,眼睛亮晶晶的。
“不是!”我冲过去抢速写本,却没站稳,直直地撞进他怀里。鼻尖碰到他锁骨,闻到那股熟悉的雪松香水味,比在车里时更清晰。
他伸手扶住我的腰,掌心温热,带着点粗糙的薄茧。“小心点。”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呼吸拂过发顶,像羽毛轻轻扫过。
我猛地推开他,退到三步开外,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快要炸开。“你别乱翻我东西。”
他把速写本合上放在桌上,没再逗我,只是拿起豆浆递过来:“凉了就不好喝了。”
那天上午我们坐在阳台上晒太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他说第一次在杨九郎手机里看到我的朋友圈,觉得我拍的晚霞特别好看;说每次听我吐槽工作不顺,都想让杨九郎去帮我揍老板;说知道我怕黑,上次聊天时故意说自己也怕,是想让我觉得不孤单。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我咬着吸管,看着杯子里沉浮的冰块。
“怕你知道了就不跟我聊了。”他看着远处的鸽子,声音轻轻的,“网上的张云雷,和台上的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网上的可以陪你熬夜赶稿,台上的不行;网上的可以听你说废话,台上的得说相声;网上的……”他转过头,目光落在我脸上,“可以喜欢你,台上的不能。”
我手里的豆浆杯差点掉在地上。初夏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来,在他睫毛上跳跃,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认真得让人心慌。
“你……”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突然笑了,伸手刮了下我的鼻子:“逗你的。”
但我知道他不是在逗我。就像我知道,自己对着屏幕傻笑的时候,对着速写本画那个扎小辫儿的卡通人的时候,早就把心落在了那个叫“云雷”的账号背后。
从那天起,我们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他会在演出结束后绕路来我公司楼下,递上一杯热奶茶;会在我赶稿时发来视频,对着镜头安安静静地看书;会把我画的插画设成手机壁纸,却在被师兄弟发现时说是“粉丝送的”。
杨九郎是最先察觉不对劲的。某个周六他来我家蹭饭,看见冰箱上贴着张云雷送的冰箱贴——那是我提过一次喜欢的乐队周边,第二天就出现在了我家。
“他怎么知道你喜欢这个?”我哥啃着排骨,眼神狐疑。
“上次聚餐听你说的。”我面不改色地撒谎,低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
“我啥时候说过?”
“就……就上次你喝多了的时候。”
张云雷恰好这时发来微信:“晚上有空吗?带你去个地方。”
我正打字回复,手机被杨九郎一把抢过去。他看完消息,眉毛拧成了疙瘩:“你们俩最近走挺近啊?”
“就……朋友嘛。”我心虚地抢回手机。
“朋友?”我哥把筷子往桌上一拍,“他是我搭档,你是我妹,你们俩当朋友?思涵我告诉你,别瞎想啊,他那情况……”
“我知道分寸。”我打断他,声音有点闷闷的,“你想多了。”
晚上张云雷带我去了小剧场后台。那天他没演出,只是陪几个师弟来对对词。后台乱糟糟的,秦霄贤正被孙九香追着打,因为他把人家的润喉糖吃了;孟鹤堂和周九良在角落里研究新段子,时不时传来两句“你这包袱不行”;岳云鹏坐在沙发上看手机,看见我进来,笑着招手:“思涵来啦,快坐。”
张云雷把我拉到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递过来一瓶温水:“别拘谨,他们都挺好的。”
我看着眼前这鲜活热闹的场景,和屏幕里看到的、舞台上呈现的都不一样。秦霄贤虽然看着傻气,背台词的时候却格外认真;孟鹤堂平时笑眯眯的,对段子细节却抠得厉害;就连岳云鹏,刷手机时看到有趣的评论,也会像个孩子似的跟身边人分享。
“看什么呢?”张云雷凑过来问,气息拂过我的耳廓。
“看你们后台比我想象的有意思。”我小声说。
他低笑一声,拿起桌上的快板敲了敲:“想听什么?我给你唱一段。”
“别别别。”我赶紧摆手,“你嗓子得保护好。”
“就唱一小段。”他没听我的,清了清嗓子,开口唱了段《挡谅》。声音清亮婉转,和平时说话的磁性嗓音不同,带着股穿透人心的力量。后台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事,听他唱完最后一句。
秦霄贤第一个鼓掌:“辫儿哥唱得真好!”
孟鹤堂笑着砸挂:“哟,这是唱给思涵听的吧?我们可没这待遇。”
张云雷没否认,只是看着我,眼底的笑意像揉碎了的星光。
回家的路上,车里放着舒缓的音乐。他突然说:“我跟你哥说了。”
“说什么?”我心里咯噔一下。
“说我喜欢你。”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他没同意,也没反对。”
路灯的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我看着他线条清晰的侧脸,突然觉得勇气涌了上来。“张云雷,”我开口,声音有点抖,“我也喜欢你。”
他踩了脚刹车,车在路边缓缓停下。转过头来的时候,眼睛亮得惊人。“再说一遍?”
“我说,我喜欢你。”这一次,我说得又快又清晰。
他俯身过来,轻轻吻在我的额头上。很轻,像羽毛落下,却带着滚烫的温度。“知道了。”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傻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