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在社交软件上刷到“云雷”这个账号时,正窝在哥哥杨九郎家的沙发里啃冰镇西瓜。屏幕上跳出的好友申请带着句莫名其妙的验证消息:“听说你哥最近又在后台偷吃桃酥?”
手指悬在屏幕上方顿了三秒。我哥杨九郎这人什么都好,就是管不住嘴,尤其对稻香村的桃酥情有独钟。但这话从一个陌生账号里冒出来,总觉得透着点诡异的熟稔。点进他主页,头像是只缩在毛线窝里的橘猫,背景图是片模糊的晚霞,动态停留在半年前转发的一条关于传统曲艺的科普,看起来倒不像什么奇怪的人。
“你哪位?监视我哥吃桃酥是新爱好?”我通过申请,敲过去一行字。
对方几乎是秒回:“算半个同行,后台瞅见过几次。你哥藏桃酥的本事跟他翻包袱似的,总能出其不意。”
我噗嗤笑出声。这人说话还挺有意思,带着股说相声的贫劲儿。那天下午我们就着“杨九郎的零食藏匿点”这个话题聊了两个小时,从桃酥聊到豌豆黄,从后台冰箱聊到于谦老师的马场。他似乎对德云社的事儿门儿清,却又绝口不提自己的名字,只说圈里人称呼他“小辫儿”。
“小辫儿?你留长头发啊?”我抱着手机蜷起腿。
“以前留,现在剪了。”他发过来一张照片,是只手拿着剪刀正在修剪一缕黑色发尾,背景看着像个装修简洁的卧室,“留久了麻烦,上台碍事。”
“你也上台表演啊?”
“混口饭吃罢了。”他发来个摊手的表情包,“不像你哥,现在是角儿了。”
接下来的三个月,我们成了彼此手机里最频繁的聊天对象。他作息奇怪,经常凌晨两三点发来句“刚下台”,有时又能从早聊到晚。我知道他怕黑,睡觉得开着床头灯;知道他喜欢喝加冰的酸梅汤,却总被身边人念叨太凉;知道他左肩有旧伤,阴雨天会疼得睡不着。
他也知道我怕虫子,看恐怖片得抱着抱枕;知道我在设计公司做插画,经常为了赶稿熬夜;知道我哥总把吃不完的相声票塞给我,却从没完整听过一场。
“下次我给你留票,来看看?”某天晚上他突然说。
我正对着电脑屏幕改插画,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算了吧,你们那地儿乌泱泱全是人,我怕挤。”
“我给你留后台票。”
“更不去了,看见我哥那张脸就烦。”我发了个做鬼脸的表情,“再说了,看你表演有啥意思,还不如网上听你贫呢。”
他隔了几分钟才回:“也是。”后面跟着个蔫蔫的小猫表情包。
七月初的某个周五,我哥突然打电话来,说晚上有场小范围的聚餐,让我务必去。“好多师兄弟都来,给你介绍认识认识,别总闷在家里。”
我本想拒绝,却被他用“给你带了限量版手办”诱惑了。晚上七点,我站在约定好的火锅店门口,看着“老北京铜锅涮肉”的招牌犯怵。推开门的瞬间,热浪混着麻酱香味扑面而来,喧闹的人声差点把我掀出去。
“这儿呢!”杨九郎坐在靠窗的位置朝我挥手,他身边还坐着个穿着黑色t恤的男人,正低头用手机回复消息。
我走过去刚要打招呼,那男人抬起头。灯光在他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鼻梁高挺,唇线分明,尤其是那双眼睛,亮得像盛着星光。我突然想起他发过的那张剪头发的照片,手腕线条和这人有些重合。
“这是我妹,杨思涵。”我哥拍着我的肩膀介绍,“思涵,这是张云雷。”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张云雷?那个唱《探清水河》火得一塌糊涂的张云雷?我哥的搭档?
“你好。”他站起身,声音和电话里听过的无数次一模一样,带着点清冷的磁性。
我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慌忙伸手:“你、你好。”指尖碰到他掌心的瞬间,两人都像触电似的缩了回去。
他坐下时,我注意到他左手手腕上戴着串沉香木手串,和他聊天时提过的那串一模一样。
不会吧……
整个饭局我都坐立难安。他话不多,大多数时候在听别人说话,偶尔接一两句,总能精准戳中笑点。杨九郎拿他砸挂:“你看你这胳膊肘往外拐的样儿,上次思涵说想看画展,你比我这亲哥记得都清楚。”
张云雷端起茶杯抿了口,眼尾带笑:“那是,我这是提前打好关系,省得以后你欺负我,没人帮我说话。”
我拿着筷子的手猛地一颤,差点把芝麻酱滴在裙子上。想看画展是我上周跟“云雷”吐槽的事儿,他怎么会知道?
席间孟鹤堂提议加个微信,说以后有机会一起出来玩。张云雷拿出手机扫我二维码时,我盯着他的微信头像——那只缩在毛线窝里的橘猫,和“云雷”的头像分毫不差。
添加成功的提示音响起时,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嗡嗡作响的火锅店格外清晰。
散场时已经快十一点,杨九郎被岳云鹏拉着去续摊,临走前塞给张云雷一把车钥匙:“你送思涵回去,我车在门口。”
车里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水味,和他聊天时说过的那款一模一样。一路无话,直到快到我家楼下,他才打破沉默:“你好像不太爱说话。”
“没有。”我攥着安全带,指节泛白,“只是不太熟。”
他停稳车,转过头看我。路灯的光透过车窗落在他脸上,一半明亮一半晦暗。“网上不是挺能说的吗,杨思涵?”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他轻笑一声,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动作自然得像是做过千百遍:“傻丫头,早该认出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