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晔将车窗降下一线,暮春的夜风裹着草木清香渗进来,冲淡了车内沉滞的空气。
他握着手机,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着,目光落在远处的路灯上。
没让他等太久,池越的车从远处驶来,车灯照亮了一小截路面。
手机屏幕适时亮起,池越的消息跳出来:
『到了。』
简短的讯息,却让秦晔眉间的褶皱舒展开来。
他推开车门,夜风拂过衬衫下摆,带着微微的凉意。
池越的车就停在前方,暖黄的车灯在夜色中晕开一小片光晕,像是特意为他留的灯。
“买了什么?”秦晔钻进副驾,接过池越递来的塑料袋。
指尖触到纸杯时微微一怔,是热的,温度透过杯壁传来,恰好是适合捧在掌心的热度。
池越没答话,突然倾身过来。
秦晔下意识屏住呼吸,却见对方伸手捧住他的脸,温热的掌心贴上他微凉的脸颊,拇指轻轻蹭过他眼下。
“吵架了?”
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湖心。
秦晔睫毛颤了颤,他什么也不用说,池越总是时刻注意着他的情绪变化。
“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想别过脸,却被池越稳稳托住下巴。
最终他放弃抵抗,额头抵在对方肩窝,深深吸了口气。
池越身上熟悉的广藿香味道混着衣料间阳光的气息,让他紧绷的肩线慢慢松弛下来。
“反正没说什么好话。”声音闷在衣料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
池越的手指插进他发间,指腹轻轻按摩着头皮,手法熟稔得像是在安抚炸毛的猫:“他骂我了?”
秦晔突然收紧手臂,将人往怀里带了带:“他敢?”声音沉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护短,“我不会允许任何人诋毁你。”
感受到怀中人胸腔轻微的震动,秦晔抬头,发现池越在笑。
不是平日那种游刃有余的笑,而是眼角微微弯起,带着几分柔软的笑意。
“那是骂你了?”池越捏了捏他的耳垂。
“...他说我疯了。”秦晔突然轻笑,笑声里带着点无奈,“也算吧。”
池越的拇指抚过他微微发红的耳廓,声音沉静:“怎么不骂回去?”
秦晔望进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
池越的瞳孔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深,映着仪表盘微弱的光,像是藏着整片星海。
“...他说我们不合适。”话音未落,捧着他脸的手突然收紧。
池越的眉头蹙起,眼底闪过一丝锐光:“他的意见重要吗?”
重要吗? 秦晔在心里问自己。
也没什么重要的,他早就和所谓的父亲撕破了脸,他们之间隔着太多的东西,利益和金钱占绝大多数,这点感情上的小分歧,还排不上号。
即使是他的父亲,也不可能再操控他的人生。
只是心情到底还是受了影响,让他更加想要确定一些什么。
秦晔回想起那场不欢而散的谈话。
父亲暴怒时涨红的脸,还有他的质疑,“你以为他是真心待你?”
真不真心,他有眼睛自己会看。
此刻池越的温度如此真实,让他忽然觉得那些话都变得遥远而模糊。
“不重要。”他轻声说。
“那就不用理他。”
池越的吻落下来时带着热可可的甜香,温柔得不可思议。
秦晔闭上眼,尝到他唇上残留的巧克力味,还有那股独属于池越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这个吻不带任何情欲,只是单纯的抚慰,却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量。
分开时,池越抵着他额头,呼吸交错:“他不相信我的感情,但你信。”
他的指尖划过秦晔后颈紧绷的肌肉,“这就是你和他的区别。”
秦晔的耳尖有些发烫。
他当然信,只是出于一贯以来的谨慎,他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如果未来感情消弭,就用共同的利益将人绑在身边,如果还不够,他也有一些不那么光明正大的手段。
望着近在咫尺的恋人,他没好意思诉说那些心底的担忧,只是又一次亲上去,这次带着几分狠劲。
希望那些方案永远派不上用场。
引擎启动的嗡鸣中,秦晔翻看袋子,发现除了热可可还有一块栗子蛋糕,他上周随口提过的新品。
甜蜜的奶油香气在车内弥漫开来,让胸口那点残余的郁气消散得一干二净。
吃点甜食会让人心情愉悦,但被人放在心上记挂着,重视着,偏爱着,才是他真正愉悦起来的原因。
车驶入夜色,秦晔望着池越专注开车的侧脸。
路灯的光影一道道掠过那人挺直的鼻梁和微抿的唇角,在车内投下流动的光斑。
他忽然伸手,覆上池越握着方向盘的手。
骨节分明的手在他掌心下翻转过来,与他十指相扣。
兜兜转转,今晚秦晔还是留宿在了池越的公寓。
秦晔从浴室出来,身上穿着池越的睡衣,这次每颗扣子都被规规矩矩地扣好。
池越从厨房把煮好的面端上来,清淡的面条上卧着一只漂亮的煎蛋,还烫了两颗小青菜,分量很少,也就两三口的量。
他温柔地视线落在秦晔身上,这间才第二次到访的公寓,比住了十几年的秦家老宅更令秦晔感觉安心和放松。
餐后,秦晔自觉的把餐具放进洗碗机,洗漱完后,站在次卧门口,指尖摩挲着衣摆,思考着怎么才能不突兀的提出他想歇在主卧的要求。
池越从背后环住他的腰,将头搁在他的肩上,呼吸间的热气洒在耳后,激起一阵颤栗。
“今晚陪陪我,好吗?”
明明需要人陪的是秦晔,他回身抱着池越,两个人像连体婴一样拉拉扯扯地进了主卧。
床垫微微下陷,两人面对面地侧躺着,鼻尖相触,双手扣在一起。
熄了灯,昏暗的卧室里只能看见彼此模糊地轮廓。
“冷?”池越察觉到他指尖微颤。
秦晔将人紧紧箍进怀里,心间空缺的一角终于被填满。
池越轻笑,把手抽出来拍了拍他的背:“睡吧。”
月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留下极浅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