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烟袅袅,茶壶中的灵泉已沸至三滚。
池越手执茶壶,水线倾泻如飞瀑垂落,注入白玉茶盏。
澄澈的茶汤映着洞府顶悬的星斗阵图,氤氲水雾间似有阴阳二气流转。
“师兄,”秦晔支着下巴,指尖在案上画着无意义的符纹,“《玄门双修秘要》上说,水火既济,龙虎交媾,可助金丹圆满……”
池越抬眸,目光在他的脸上停留片刻,又不着痕迹地移开:“你金丹初成,根基未固,强求双修,不过徒耗精气。”
“那师兄何时与我结道侣契?”秦晔倾身向前,发梢扫过茶盏,“难道师兄竟然不打算给我一个名分?”
池越指尖轻点茶汤,水面顿时浮现太极纹:“道契者,阴阳相抱,元神相融。你元婴未成,时机未到。”
茶案上的星斗图突然明灭,映得秦晔眼底光影交错:“师兄是怕我受不住,还是……”他忽然探手,指尖按住池越执盏的腕脉,“在顾虑什么?”
池越也不挣脱,一缕寒意顺着相触的肌肤渡去:“贪嗔痴慢,皆是修行障。”
又故作正经,秦晔不满地“哼!”了一声,整个人索性挂在池越背上,如从前一般腻着他。
他用下巴抵着师兄肩头,手指不老实地拨弄池越束发的玉簪。
那根青玉簪被晃得摇摇欲坠,连带池越垂落的发丝都扫在秦晔鼻尖,痒得他直哼哼。
“下去。”池越手中道经翻过一页,头也不抬。
“不下。”秦晔变本加厉,手臂环住他的腰,故意贴在他耳边呼气,“除非师兄答应教我双修。”
池越终于侧眸瞥他一眼:“金丹未固,修什么双修术?”
“不修也行。”秦晔耍赖,手指勾住池越的衣带绕圈,“师兄只要详细地说一说,你是何时对我起了心思……”
“……”池越垂下眼睫,宿世情缘之事,恐怕说了,某人定会不依不饶,趁机讨些好处。
“师兄……”秦晔咬住他耳垂,在齿间轻轻碾磨,“你这也不许那也不肯!到底是为何?”
池越被他磨得道经都拿不稳,终于叹了口气:“你要如何?”
秦晔眼睛一亮,立刻得寸进尺:“先准我搬来你的洞府住!”
“好。”
“从今往后,只许与我一人如此亲密!再有师弟徒弟,你也不能对旁人比对我更好。”
“自然。”
“还有!”秦晔突然跳起来,凑到池越面前,鼻尖几乎相触,“等我结婴那日,师兄要与我定下道侣契!”
池越眸光微动,抬手将他凑得太近的脸推开些许:“……等你结婴再说。”
“师兄这是答应了?”秦晔得逞地笑,虎牙尖尖,“那我要开始准备结婴大典的请帖了!就写'恭请莅临青霄剑宗秦晔真君与池越剑尊道侣大典'——”
话未说完,就被池越用道经轻敲了额头:“静心,凝神。”
秦晔捂着根本不痛的额头,露出得意的笑容。
反正这苍虚峰上,从来都是秦晔要星星不给月亮,恃宠而骄?那也是师兄自己惯的。
这日,秦晔拎着两坛\"千日醉\"溜进洞府时,池越正在案前誊写剑诀。
“师兄——”他啪地将酒坛往案上一搁,震得砚台里的墨汁溅出几滴,“今日不醉不归!”
池越抬眸,见少年眼角眉梢都挂着狡黠的光,活像只打着坏主意的小狐狸。
他不动声色地拂袖,将染了墨渍的宣纸化去:“何事?”
“就想知道……”秦晔凑近,指尖勾开酒坛红绸,\"师兄到底是何时与我有了同样的心思?”
他眨眨眼,“我思来想去……感觉师兄一直都是最喜欢我的,可我是什么时候从小师弟变成了师兄的心上人……我却想不出来。”
“问这个做什么?”池越截住他的话头,却见秦晔已仰头灌下一大口,酒液顺着脖颈滑落,没入衣领。
“问出来师兄喜欢我什么,我才能再接再厉……发扬光大,让师兄永远也离不开我。”秦晔将另一坛推过去,眼中闪着势在必得的光。
池越沉默片刻,终是接过。
三坛过后,秦晔发现不对劲——池越眸色依旧清明,只是眼尾微微泛红,如玉生霞,好看得紧。
反倒是他自己,眼前已开始重影。
“师兄……你耍赖……”他晃晃悠悠去抓池越的袖子,“怎么都不醉……”
池越忽然起身,雪袖翻飞间,一柄木剑落入掌中:“来。”
“啊?”
“赢我,就告诉你。”
秦晔还没反应过来,木剑已破空而至。他慌忙招架,两剑相击,震得他掌心发麻。
醉眼朦胧中,只见池越剑招如行云流水,面若流霞,道袍领口随着动作略微散乱,哪还有半分平日端方自持的模样?
“师兄你……唔!”
分神间,木剑挑落他发簪。
青丝散落刹那,池越忽然贴近,带着酒香的呼吸拂过他耳畔:“这一式'月下独酌',是你十八岁那年,偷看我练剑时自创的。”
秦晔呆住。
池越收剑,指尖掠过他滚烫的耳垂:“现在知道了?”
夜风穿堂而过,吹醒几分醉意。
秦晔突然扑上去抱住人:“师兄装醉!”
池越任他挂着,眼底浮起浅淡笑意:“嗯,你灌不醉的。”
就像那些年,少年自以为藏得很好的偷看、那些笨拙的模仿、还有眼中藏不住的倾慕——他全都知道,也全都……纵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