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侧山脉，巡山小道。
赵虎一脚踢飞脚下的石子，石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滚落进旁边的草丛。
“他妈的！”
他压低声音咒骂。
“巡山，巡山，天天就知道让老子巡山！”
凭什么？
他脑子里全是这个念头。
凭什么那些内门弟子能待在洞府里，享受着浓郁的灵气。
凭什么他赵虎，一个外门弟子，就要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喂蚊子。
还有那个叶归尘。
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白脸，就因为长得好看，会哄宗主开心，就能一步登天，当上圣子？
他想到合欢台上，叶归尘将血子涯吸成干尸的场面，心里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涌起一股更加浓烈的嫉妒。
那种力量，那种地位，他做梦都想要。
“宗主还护着他……连老祖都……”
他不敢再说下去，只是脸上的不甘与愤恨，让他的五官都扭曲起来。
他又一脚踢出去。
“铛。”
脚尖传来一阵痛感，这次踢到的不是石子。
他低头看去，一枚灰扑扑的传音符躺在泥土里，毫不起眼，像是谁不小心掉落的。
赵虎心里咯噔一下。
他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山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周围一个人影都没有。
他弯下腰，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飞快地将那枚传音符捡了起来，揣进怀里。
直到走回自己那间破旧的杂役房，他才把传音符拿了出来。
心脏“怦怦”狂跳。
他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一咬牙，将一丝微弱的灵力注入其中。
一道不辨男女，带着奇异魔力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你想知道你们那位圣子，真正的秘密吗？”
赵虎的呼吸停滞了。
“你想得到无上的力量，和梦寐以-求的地位吗？”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心中所有的阴暗。
“子时，宗门西侧的黑风崖。”
“我等你。”
声音消失。
他手里的传音符，“噗”的一声，化作一捧飞灰，从指缝间滑落。
赵虎愣在原地。
去，还是不去？
一个声音告诉他，这是陷阱，是催命符。
另一个声音却在他耳边疯狂叫嚣，去！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他眼前浮现出叶归尘被宗主抱在怀里的样子，浮现出那些内门弟子鄙夷的眼神，浮现出自己在这合欢宗永无出头之日的未来。
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肉里。
“妈的，拼了！”
……
子时，黑风崖。
冷风如刀，刮在脸上生疼。
赵虎缩着脖子，躲在一块巨石后面，紧张地四下张望。
这里是宗门的偏僻角落，平时根本没人会来。
他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就在他以为自己被耍了，准备离开的时候。
一道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面前。
那人全身都笼罩在一件宽大的血色斗篷里，看不清面容，也分不出高矮胖瘦。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随着夜风飘了过来。
赵虎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金丹中期！
他只是个炼气期的小杂役，在这股威压面前，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你……你就是……”
“东西，带来了吗？”血袍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声音依旧是那副不男不女的腔调。
赵-虎连连点头，从怀里掏出那枚已经化成灰的传音符。
血袍人看了一眼，似乎很满意。
“很好，你很准时。”
“前……前辈，”赵虎鼓起勇气，声音颤抖地问，“您说……您说能给我力量，给我地位……”
血袍人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那笑声让赵虎毛骨悚然。
“别急。”
“在给你好处之前，我先让你看一样东西。”
血袍人伸出一只手，掌心托着一枚菱形的黑色晶石。
他将灵力注入其中，晶石上散发出一片光幕。
光幕里出现的，正是合欢台上的景象。
画面很模糊，经过了特殊的处理。
赵虎只看到，叶归尘的面容扭曲，身上散发着滔天的魔气，像一头远古凶兽，将血子涯的身体一点点吞噬。
血子涯的惨叫声，被放大了无数倍，在寂静的黑风崖上回荡。
“这……”赵虎吓得脸色惨白。
他当时离得远，只看到血子涯变成了干尸，却不知道过程是如此的恐怖。
“看到了吗？”血袍人的声音充满诱惑。
“他根本不是什么圣子，他是一头上古魔头的转世！”
“他潜伏在你们合欢宗，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将你们所有人，都当做他修行的养料，全部吞噬掉！”
“包括那个现在对他千依百顺的宗主，柳媚！”
赵-虎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不……不可能……宗主那么厉害……”
“厉害？”血袍人嗤笑一声，“在《吞天魔功》面前，化神修士，也不过是更补一点的食物罢了。”
吞天魔功！
赵虎虽然修为低微，但也听说过这个传说中的禁忌之术。
“那……那我该怎么办？”他下意识地问道，已经完全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了。
血袍人看着他，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
“你想当英雄吗？”
“想……想！”赵虎不假思索地回答。
“很好。”
血袍人翻手，拿出一个小瓷瓶，递了过去。
“这里面，是一颗‘显魔丹’的粉末。”
赵虎愣住了，他本以为对方会给他什么功法或者丹药。
“你不需要战斗，更不需要去刺杀他。”血袍人循循善诱。
“你只需要想办法，把这些粉末，下在他闭关时喝的水里，或者吃的灵食里。”
“这丹药，能让他体内的魔气暂时失控，当着所有人的面，显露出他魔头的真身。”
“到那时，真相大白，你，就是揭穿魔头阴谋，拯救了整个合欢宗的首功之臣！”
“届时，你想要什么，地位，资源，美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赵虎看着那个小瓷瓶，呼吸变得无比粗重。
这个计划听起来，天衣无缝。
而且，他根本不用冒什么风险。
他接过瓷瓶，紧紧攥在手里，像是攥住了自己的未来。
“好！我干！”
……
媚心殿。
柳媚正翻看着一本古籍，秀眉紧锁。
忽然，她动作一顿。
一道平静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
“师尊。”
是叶归尘的声音。
柳媚心中一喜，却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在心中回应。
“尘儿，你出关了？”
“还没，只是分了一缕神魂出来透透气。”叶归尘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辛苦师尊了，还在为我的事费心。”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柳媚的回答，没有半分犹豫。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侍女的通传声。
“宗主，戒律堂的刘长老求见。”
“让他进来。”柳媚合上书，恢复了宗主的慵懒姿态。
很快，一个面容严肃的黑衣长老走了进来，躬身行礼。
“宗主，属下有事禀报。”
“说。”
“属下发现，外门弟子赵虎，近日行踪诡秘，多次在宗门厨房重地附近徘徊，形迹可疑。”
柳媚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又是这个赵虎。
一个外门杂役，先是在巡山时抱怨圣子，现在又在厨房鬼鬼祟祟。
一股杀意，从她心底升起。
“把他抓……”
“等等。”叶归尘的声音，及时制止了她。
柳媚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改口道：“知道了，你继续盯着，不要打草惊蛇。”
刘长老愣了一下，虽然不解，但还是领命退下。
“尘儿，为什么？”刘长老一走，柳媚立刻在心中问道，“一个炼气期的蝼蚁，直接搜魂，不就知道背后是谁了？”
“那条蛇，太小了。”叶归尘的声音传来。
“我要看的，是藏在它背后，那个钓鱼的人。”
“而且，我也想看看，这合欢宗里，除了这条小蛇，还有多少人，会跟着一起跳出来。”
叶归尘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
“师尊，陪我演一场戏，好吗？”
柳媚的心，没来由地一跳。
她明白了叶归尘的意思。
这是要，引蛇出洞，顺便，清洗宗门。
“好。”她只回了一个字。
第二天。
柳媚正在处理宗务，媚心殿的管事嬷嬷，一脸焦急地前来禀报。
“宗主，不好了！”
“负责为圣子九幽静室外围送灵食的侍女小翠，今天一早，突然发起高烧，昏迷不醒了！”
柳媚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哦？请丹堂的人看过了吗？”
“看过了，丹堂的执事说，只是普通的风寒，但用什么药都没效果。”管事嬷-嬷擦着汗。
“如今圣子闭关是头等大事，每日的灵食灵泉都不能断。可殿里的人手本就紧张，这一下……”
柳媚放下茶杯，淡淡地问：“所以呢？”
管事嬷-嬷连忙道：“奴婢没办法，只好从下面杂役房里，临时调了一个人上来。”
“我看那弟子叫赵虎，人长得老实本分，手脚也勤快，就让他先顶替小翠的位置了。”
她说完，小心翼翼地看着柳媚的脸色。
柳媚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她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
“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管事嬷-嬷如蒙大赦，躬身退下。
殿内，重新恢复了安静。
柳媚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老实本分？
手脚勤快？
这一切，未免也太“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