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这句问话,站着的男人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身居高位的俯视,冷的像一座散发着寒气的冰山。
他就这样沉默地看着她,直到护士领着医生匆忙走进病房。
医生拿出一根笔在陈烟眼前晃动,确认她反应力没有问题之后,又看了一眼病床旁的监测仪器。
“你现在能听清楚我说话吗?”
“能。”
陈烟轻声回答。
“你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感觉?”
“头……疼……”
“恶心吗?”
“有一点。”
“嗯,这是中度脑震荡的正常反应。”医生一边询问,一边在手中的册子上做记录。
“后脑勺着地,没摔到颅骨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患者的脑震荡症状需要静养1-2个月才能慢慢恢复,具体时长根据不同患者的体质不同存在差异。”
“还有就是她脑后的包块。等一会儿护士会送冰袋过来,先冰敷,第二天再热敷,有助于包块自我吸收。”
“你是她的……朋友是吗?她的家属赶过来没有?”
医生看了眼床边那个身姿挺拔的男人。
男人摇头。
“病人得留院观察两天,这是住院的单子,等一会儿去缴费处把费用交一下。”
“这两天病人需要有人贴身照顾,最好还是通知家属赶紧过来。”
医生交接完注意事项后,又俯身观察了一遍陈烟的眼睛。
“这两天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按呼叫铃。”
说完,他起身就要往外走。
“等一下。”
一直没说话的男人终于开口了。
“她好像记忆力出现了一点问题。”
“记忆力?”医生抬着眉毛折返回来。
“你是忘记自己是怎么受伤的了吗?”
病床上的陈烟小幅度上下摇了摇下巴。
“中度脑震荡患者确实有可能存在逆行性健忘症状,这是因为大脑在危险发生时产生了一种自我保护机制。一般丧失的是事故发生时那短暂的几秒钟记忆,当然,也存在丢失一分钟到两分钟……”
“医生。”西装男意识到医生跟他说的不是一回事,直接打断道。
“她不认识我了。”
医生听到这话,神情看上去有些不解。
他抽出床尾挂着的ct片子,表情凝重地左看右看,嘴里嘟囔道:“这也没问题啊……”
“患者之前有没有遭受过什么刺激或者创伤?”
西装男回头看了一眼病床上那个看上去毫无生机的女人,而她此时也一脸茫然地望着他。
“不知道。”
“还是赶紧让她的家人过来吧。她这种有可能是神经创伤引起的失忆症,以后她丢失的记忆还能不能重新记起来,现在还不能确定。需要的话你们可以帮她挂神经内科或者心理精神科,让专科医生给她看看。”
医生给出了他的建议,把片子装回原处后,急匆匆地跑去急诊室的其它隔间。
仅有二十几平米的急诊室内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入新的病患,整个环境嘈杂不堪。
但西装男却泰然自若,散发着一股强有力的磁场,把外界一切纷扰通通隔绝在外。
只见他拿起手机拨出去一通电话,没过一会儿,用帘子隔断的小小病床旁就出现了一个看起来比他还要强壮的男人。
“去把费用结一下。”
“是。”
强壮男接过缴费单,利索地小跑离去。
他则弯下腰,不知是在床尾摇晃什么。
伴随着他的动作,陈烟感觉自己的上半身慢慢被抬了起来。
身体角度的变换让她一时之间无法适应,头部的眩晕感仿佛拧作一股粗麻绳,通过喉咙直达她的胃部,搅得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压着舌头抽搐了两下,终究还是没忍住,侧身撑着床铺干呕起来。
西装男见她呕了半天也没吐出什么东西,便走过来问:“能站起来吗?”
陈烟把脚放到地上,尝试用手撑着床沿给自己一个推力,但一使劲就头晕。
她实在没有办法,只能伸手去扶男人的小臂。一只手推,一只手拽,总算是让屁股离开了床板。
“谢谢……”
她站稳后松开了抓着他的那只手,轻声道谢。
男人只身往外走了几步,回头发现她只能非常小幅度地挪动双脚,走上四五步都没能走出那个临时搭建的小隔间,只得又返回她身边。
“走不了吗?”
“能走,但是……我走不快……”
女人低着头回应,步子还在尽她所能地往外迈。
“先别动了,在这等我。”
男人皱着眉,丢下一句话后消失在急诊室来来往往的人群中。
等到他再次回来,发现那个女人居然真的还站在原来那个位置一动不动,甚至都没有想过重新坐回床上。
她一直保持着头部微垂的状态,两只眼睛呆呆地盯着地板,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坐上来吧。”
男人把借来的轮椅调整到她只要屈膝就能坐下的角度。
她乖乖坐下,任由他推着在医院里面东拐西拐,也不过问他要带她去哪。
他还是头一回见识她如此乖顺听话的一面,但为什么她越是这样,他内心就越有一股无名的火想要发泄出来。
等他办理完一切入院手续,推着她走进病房后,才终于问出他心中的猜测。
“你是装的吧?陈烟。”
女人被突然从她身后绕到她身前的男人吓了一跳,她想抬头他,但奈何也只能像个生了锈的齿轮一样,费力地把头一点点仰起来。
她疑惑的眼神实在不像是装的,可男人还是不死心。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他目光凶狠,那双眼睛像是想活生生在她的脑袋上盯出两个窟窿。
轮椅上的女人有些害怕地看着他,她似乎是对现在的情况有些不解,为什么刚才贴心照顾她的人会突然换了一副面孔。
她没忍住落下一滴泪,嘴唇颤抖着问道:“你……到底是谁?”
从她醒来开始,这个男人就一直守在她的病床前。
跟医生询问病情的是他,叫朋友来帮她缴费的也是他,见她行动不便,亲力亲为帮她借轮椅、一路推着她来到住院部的人还是他。
他如果不是她的家人和朋友,那又会是谁?
她这句反问彻底惹恼了面前这个男人。
只见他用力捶了一下墙壁,解开上衣外套所有的扣子,两手叉腰在这间单人病房内来回踱步。
女人没问到她想知道的答案,继续追问:“你刚才叫我陈……烟对吗?我的名字叫陈烟。”
“我是因为什么受伤的?”
“你是我的什么人?”
“我的家人在哪里?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到现在都还没来?”
说是失忆,可她好像每一个问题都问在他们之间关系的关键点上。
男人停下焦躁的脚步,歪着头上下打量了一圈那个端端正正坐在轮椅上的女人,那表情好像是在说,终于让他看出了破绽。
“装也要装的像一点。”
他轻蔑地冷笑了一声,没有给她任何答案,而是绕过她摔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