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铭归认真地冲洗着她的手,将她指缝里凝固的面粉一起搓掉。
“季铭归,你觉得是爱情重要,还是亲情重要?”陈烟看向他,她的眼神很真诚,像是很认真地在跟他探讨这个问题。
“你是想知道,你妈妈为什么在这两者之间,选择了抛下你?”
陈烟没说话,垂下眼帘。
“别想太多。她在走之前,已经力所能及地帮你打理好了一切,不是吗?”
一颗不合群的水珠,在水柱之外的区域掉落进了洗手池。
陈烟控制不住的鼻酸,一时悲从中来,落下了几滴眼泪。
“难受就哭出来,我帮你挡着。”季铭归拍了拍她的后背,但又不忍心看她难过,上手帮她擦去泪痕。
沙发上的罗也关注到这一幕,下颌关节动了动,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
“季先生,季爷爷他还是不肯出来。”凌阿姨向两人靠近,表情有些为难。
“我去叫吧。”
陈烟听到声音,调整好情绪转过身来,跟季铭归异口同声说出了这句话。
“怎么,你觉得现在在爷爷面前,你的地位比我高了?”季铭归为了逗陈烟开心,刻意打趣道。
“不知道是谁刚才冷漠得像一尊石膏像一样。”
陈烟翻了个白眼,径自走向季爷爷的房间。
季铭归一路跟了过去,想看看她到底能用什么招数把老爷子哄出来。
季爷爷的房间里只开了一盏阳台灯,他背对着房门坐在阳台上,抬头盯着没有星星和月亮的天空,不知道是在看什么。
“季爷爷?”陈烟摸索到灯的开关,房间一下子明亮了起来。
阳台上的老人闻声回头,“小姑娘啊?”
“是我,可以吃晚饭了,季爷爷。今天家里来了好多客人,很热闹,我们一起包了饺子。”
陈烟走上前去,蹲在季爷爷的轮椅旁边。
“客人?”
“是啊,都是季铭归的朋友,您不想见见吗?”
“小海龟……”他呢喃着看向门外,季铭归的身影就在那里笔挺地立着。
“小海龟回来了啊……刚才有个女人跟我说,我还不相信呢。”
“女人?”陈烟眉眼间闪过一丝迟疑。
难道他说的是凌阿姨?
他……忘记凌阿姨是谁了?
季铭归看着陈烟这副没搞清楚状况的模样,低头叹了口气,走上前握住爷爷轮椅背后的扶手。
“走吧,带您去吃饭。”
今天一起吃饭的人实在太多,六人座的餐桌显得格外的拥挤。
餐桌旁的男人看见季爷爷被推出来,纷纷向他示好。
季爷爷看着眼前这些绝大部分都很陌生的面孔,并没有感觉神情有多么的放松。
“你们都是小海龟的朋友啊?”
“我是阿参,季爷爷,之前来过很多次了 。”阿参第一个回答他的问题。
他几乎每次见到季爷爷,都要重新跟他做自我介绍。
虽然有的时候他一见到他就能想起来,但即便有的时候想不起来他是谁了,只要告诉他自己是老大的朋友,他也能欣然接纳。
“哦……”
看季爷爷的反应,这次果然又忘记了。
“季爷爷,我是小野。咱们也见过的。”罗也不甘落后,也笑得露出八颗整齐的牙齿。
或许是他的笑容太有感染力了,季爷爷看到他笑,唇部的线条也柔和下来。
“好……好……你们能多来找小海龟玩就好。”
“季爷爷。”查祁也礼貌地冲他点了点头。
“小祁?我认识你,你是洋洋的朋友。”季爷爷总算看到了一个有印象的人,可他的这句话却不太合时宜。
“吃饭吧。”
季铭归出言结束了这段寒暄,将一颗水饺盛入季爷爷的碗中。
不知是不是席间坐了一位长辈的缘故,这顿饭吃得安静又迅速。
大家像部队里训练有素的士兵一样,每个人吃饱后都自觉将自己的碗筷撤走,放进厨房的水槽中。
就连罗也和阿参都安分了下来,整顿饭下来只争过一瓶醋,其余什么话都不敢乱说。
这倒让陈烟有些不习惯了。
她让季铭归叫上阿参一起来,本意是希望大家能陪季爷爷聊聊天,缓解一下他惆怅的情绪。
谁知道跟他一路回来的,居然还有查祁和小齐。
不知道他们下午聚在一起做了什么,每个人在进门时情绪都不太高涨,心里似乎都暗藏心事。
包括罗也,也“老实”得反常。
难道是他今天遇到了什么以前从未遇到过的棘手情况?
吃完饭后,所有人都围坐在茶几前,可偏偏这里最安静。
在厨房收拾卫生的凌阿姨时不时都要回头看一眼,确认自己背后的那片区域确实有人在,这才安得下心来。
“来玩游戏啊,孩子们。”
季爷爷吃饱了饭,精神气儿堆了起来,从茶几的抽屉里拿出两副扑克牌。
那两副牌包装上的塑料膜早就不知去向,但盒子依旧很新,看起来没怎么被人使用过。
“玩什么游戏啊?”陈烟扫视了一圈众人,见没人搭话,主动换到季爷爷身边的位置询问起来。
“斗地主,玩过吗?”季爷爷笑的和蔼,认真地跟陈烟说起规则,“数字三是最小,尖比K大,二比尖大,大王最大,小王排在它后面。”
他对纸牌游戏的规则倒是记得十分清楚,可还有一个问题他并没有考虑到。
“可是我们这里有这么多个人呢?怎么玩啊?”
“人多也可以玩呀,给地主找个帮手不就行了?”问搭间,季爷爷已经在自己怀中将两副扑克牌混到一起。
“谁来帮我洗一下牌?我的手指不灵活了。”
他缓慢地将打散的牌重新规整成一摞,放在了面前的茶几上。
“我来吧。”季铭归伸长了胳膊将那摞牌挪到茶几正中央,弓起牌身,将牌反复洗了三遍。
“好,你现在随机从里面挑一张牌,正面朝上,把它夹在所有牌里。”
季爷爷指挥着,季铭归照做。
他翻出来的是一张黑桃K。
“是黑桃K呀——那等一会儿摸到明牌黑桃K的人就是地主了。”
“您的意思是,另一个同样摸到黑桃K的人,就是地主的帮手?”陈烟顺着他的话推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