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铭归蹲下身,随便从中拾起一张仔细观摩。
虽然这些都是他的头像,但和先前顾警官给他看过的那张有所不同。
那张画估计是为了让警方能够更加清晰准确地识别他的容貌,所以只是一板一眼地画出了他的五官、脸型以及发型,并未着重刻画什么表情。
而这几张新鲜出炉的画作,每一张脸上的表情都十分的鲜活——尽管它们看上去每一种情绪都非常负面。
陈烟没有理会他,继续着手中的动作。
她现在正在画的是一张痛快的脸。
画中的季铭归仰着头颅,眉毛松弛到和眼睛的距离分得很开,嘴巴微张着,像是才深深地呼出一口积蓄已久的气体。
他从未在任何能够反光的材质面前做出过这样的表情,即便那画像上的容貌就是他的样子,他也觉得十分陌生。
那么连他自己都没见过的表情,她是什么时候见到的呢?
他不免好奇地一一打量起每一幅画,试图寻找它们的共同之处。
对比了一阵后才发现,这些画的视角,几乎全部是仰视。
也就是说……
猜到答案的他冷哼了一声,擒住她的下巴胁迫她看向自己。
“我说你怎么一直不肯闭眼睛,原来心思都花在记录我的表情上了?”
“怎么?看着一个男人如此享受你的身体,你会觉得很有成就感么?”
陈烟紧咬着牙齿,依旧一声不吭恶狠狠地盯着他。
“说话。”
季铭归有些不耐烦了,他发现从他进门到现在,她连一个字都没有回应过他。
这种被无视的感觉令他不爽。
陈烟的嘴唇微微抽搐了下,随后目光又若无其事地移回地面。
季铭归恼了,扳着她的下巴不让她移动,却用过了力。
她满脸的痛苦,倒让季铭归注意到了她面部轮廓的变化。
她什么时候……这么瘦了?
才两周不见,她这可怕的消瘦速度让他一旦注意到便难以忽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莫名的愤怒。
“别画了,下楼吃饭。”
陈烟不顾疼痛地夺回自己下巴的控制权,缓慢站起身走回床边。
“还要我请你么?”
季铭归的嗓音带着明显的怒意,不由分说上手扯过她的手腕。
她被这力道一拉,险些摔倒在地,被他拖着走,踉跄到门口才站稳脚跟。
本来能量摄入不足的陈烟浑身上下就没什么力气,再被季铭归这样粗暴地拉扯着,等到被按在餐椅上时,眼前已经眼冒金星。
厨房里忙活的凌阿姨听到动静,回头见两人之间的气氛不算融洽,特意腾出手来盛了两碗银耳汤端过来。
“那边还有两道菜没炒,如果饿了的话,可以先喝点热的。这是我上午熬的银耳红枣汤,补气血的。”
她小心翼翼地调整了碗中勺子的方向,为了让陈烟更方便拿起。
陈烟淡漠地回给她一个笑容,动作缓慢地拿起汤匙,舀起一勺。
淡黄色的银儿泡在晶莹剔透的汤水中,像是一朵朵绽放的小花,红色的枣子更是点睛之笔。
陈烟低着头看了许久,才像是做足了心理建设一般,把那一勺汤水送入口中。
是意料之中的的糖水味,以前妈妈也经常把它做来当夏日甜品。
只是不知为何,这次除了那股熟悉的味道之外,她还品出了一股陌生又奇怪的味道。
这味道来自哪里?
她手持汤匙在碗中反复波动着,试图寻找承载着那股奇怪味道的食材,可这碗汤里除了银耳、红枣和枸杞这几种常见食材,再也没有其它的东西了。
怎么回事?难道是她的味觉出了问题?
正当她思考的出神,身旁的人却暴力夺回了她手中的汤匙,原本里面盛着的液体撒了一桌子。
她怔怔地抬头看去,发现季铭归现在的脸色非常难看。
“这些天你就是这么吃饭的?”
“逃又逃不走,死又死不掉,所以就用这种方式反抗我?”
听他说的话,他好像是误以为她是为了跟他作对才减少进食的。
陈烟本能地想解释,可下一秒又反应过来,自己没什么好解释的,就算真被误解了,也没有跟他解释的必要。
她不需要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反倒若是让他知道了,她可能就没办法继续实施自己的计划了。
季铭归见她张了下嘴,马上又撤回了想要说话的欲望,心头的怒火烧的更旺了,端起她面前的碗就怼到她的嘴边,另一只手按住她的后脑勺,强硬把那碗汤往她嘴里灌去。
“我让你好好吃饭!吃饭!不会吗?!”
陈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失态行为吓得紧闭双目,还没等她的四肢反应过来,碗中的液体就浇了她一脸,甚至有一部分进入了她的鼻腔,呛得她止不住咳嗽。
“诶——季先生,您……”
几步之外的凌阿姨见状连忙惊呼着上前来阻止,却遭受一声怒吼。
“滚开!!!”
他的情绪不知是被什么点燃了,根本收不住。
凌阿姨被他这么一吼,吓得愣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她跟季家这个最小的儿子接触了大半年,还是第一次见他生这么大的气。
以前即便是他在工作上遇到了什么不快,回到家里也只是冷着脸走回自己的房间,面对他们这些员工,该客气还是客气的。
今天他是怎么了?
手臂处传来环状的压迫感,几乎叫他的血液无法流通,季铭归发泄完,低头发现陈烟正死死地抓着他的手臂。
她起身抽了几张纸巾,安安静静地把自己脸上沾到的汤汁擦拭干净,夺下他手中还残存着一点银耳汤的碗,仰头一饮而尽。
喝掉她自己的这碗还没完,她又端起凌阿姨为季铭归盛的那碗,大口大口吞咽着。
喝到一半时,她明显停滞了一会儿,像是在极力忍耐着胃部传来的不适感,待那不适感过去了,她又接着把那一碗也喝完。
“铛!”的一声,她把喝干净的碗敲在桌子上,抬头平静地和他对望。
季铭归被她这一举动气得发笑,“所以你是非要我把火发在别人身上,才肯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