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应付上次那场突如其来的强迫,她就耗费了如此多的精力,若真让他有了这种念想,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像今天这样全身而退。
陈烟浑身上下写满了抗拒二字,哪怕现在身上的力气不足健康状态下的三分之一,也在努力让自己的身体远离他。
“上次是我太粗鲁了,我跟你道歉,对不起。等你身体养好了,我们再……”
“你别做梦了!”她几乎是尖叫着拒绝。
季铭归那一番话就像是一头野兽在对自己的猎物做死亡预告,清楚而又残忍地告诉它,它将会在将来的某一刻沦为它的盘中餐。
这叫谁听了都不能再保持镇定。
“我是不会给你这种人生孩子的!你一辈子也别想!”
“我这种人?”季铭归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绝望却又狠戾的光。
“我是哪种人啊?陈烟?”
“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明明是同类啊……”
“你精神已经不正常了…..你已经疯了……”陈烟一把拔下手臂上的滞留针,掀开被子就要从另一边下床。
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季铭归,他不由分说向前一扑,双手按住她的肩膀,牢牢地将她钉死在了床上。
“我疯了?你只会说我疯了,却从来都不想我会变成这样到底是因为谁?!”
“是谁假借‘交易’之名处心积虑地接近我?!是谁当着外人的面把山庄称为‘我们的家’?!又是谁信誓旦旦地告诉我‘感情是相互的,你选择了我就会相信我‘?!”
“明明是你骗了我,陈烟!你有什么脸对’我这种人‘嗤之以鼻?!”
“就算没有这些事情,你也跟我一样都是罪犯的后代,你到底在不屑什么?在高傲什么?看不起我什么?!”
季铭归近乎咆哮着说出这些话,他上半身所有的重量都压在陈烟的肩胛骨上,叫本就关节酸痛的她更加痛不欲生。
她紧咬着牙齿,缓慢却坚定地反驳道:“我……跟你不一样。”
就算他们父亲都是罪犯又如何?
她未来人生道路的选择,从来都不是这一个身份所能左右的。
“我绝不会步他的后尘!”
“后尘?”
这个词仿佛触动到了季铭归的某根神经,他的眼睛突然失了焦距,不知是透过陈烟的身体看向了何处。
他读完小学的年纪就被送出了国,对国内的一些特定语境和词汇并不像土生土长的中国人那样熟悉。
可为什么这个陌生的词汇一出现,他就对它产生了一种与生俱来的理解?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叫张玲的女人闹上门的那一幕,永远也忘不了邻居们听到动静,纷纷凑到他家门口向内窥探,父亲却只顾安抚那个女人的做派。
那个人为了财权,背叛了自己的爱人和孩子,虽然生意越做越好,却也让整个季家为此分崩离析。
如果“步后尘”的意思是走那条前人踏出来的、注定失败的老路,他也不想就这样往那干涸到充满裂纹的脚印上再添上自己的重量。
可他有得选么?
路的前方有和他相依为命了二十余年的亲人啊……
他不能只顾自己安稳度日而弃她于不顾。
他只能像季洋那样,再一次踩上那枚脚印,一步又一步,沉重的前行。
“咳咳!!!咳——”
陈烟剧烈的咳嗽唤回了季铭归飘出去的心神。
不断的挣扎耗尽了她最后的氧气,趁着喘息的空档,那攀附着气管的瘙痒再度袭来,让她差点把自己的肺咳了出去。
巨大的振幅一浪接着一浪,根本不给她吸入新鲜空气的机会,没过一会儿她的脸颊就涨的通红,整个人一副快要背过气去的样子。
“起来。”
季铭归于心不忍,一个翻身调整成坐姿,从身后架着她的腋窝把她拎了起来,有规律地轻拍她的背部。
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手也没闲着,熟练地打开床头的暖壶,倒了杯热水端到她面前。
“喝口水,润润喉。”
在性命安危面前,陈烟还是分得清孰轻孰重。
她一把接过杯子,硬憋着一口气,把水顺了下去。
可说到底这不适感还是从呼吸道传来的,喝水缓解的作用微乎其微,她只得努力克制咳嗽的频率,好让气息慢慢平稳下来。
“生病了,就不要老是让自己情绪那么激动。”
季铭归这话颇有甩锅的意味。
陈烟好不容易才在细水长流的呼吸节奏中平复了心情,为了不再让自己像刚才那么痛苦,她只是默默低着头,不与他搭话。
“人生有很多的迫不得已,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很难接受我的提议。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来,就像在山庄那时一样。”
“早晚有一天我们能重新找回以前的感觉,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背后那不死心的声音再次响起,这平静而又具有压迫感的话语令她心惊胆战。
她感觉季铭归就像是着了魔。
一遍又一遍重复着那个让她害怕的目标都是次要的,重点是他口中的那个目标,他是真的打算去实现。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她不敢想那对她来说会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未来……
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如果她的逃离或是死亡都会给张叔一家带来灾难,除了死心塌地留下来任他摆布,或许还有另外一条路可以走。
那就是送他去他该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