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的晨雾还未散尽,哈洛德百货的旋转门已吞吐着衣着光鲜的贵客。楚明摘下礼帽,将仿制的怀表链别在马甲上,混在拎着鳄鱼皮手袋的贵妇人群中步入香水专柜。水晶吊灯下,“皇家檀木”古龙水被摆在最显眼的位置,描金瓶身折射出冷冽的光,与专柜小姐耳畔的钻石耳钉交相辉映。
“先生需要试香吗?”身着丝绸制服的店员微笑着递来试香纸,她的法式美甲修剪得精致优雅,“这款香水采用印度檀香与陈年龙涎香,前调带着西西里柠檬的清爽,中调...”
“上个月售出多少瓶?”楚明打断她的推销,掏出笔记本。店员的笑容瞬间凝固,目光扫过他刻意做旧的袖口:“抱歉,这属于顾客隐私。”
就在这时,一阵香风袭来。三位头戴鸵鸟毛礼帽的贵妇挽着手走来,她们的貂皮大衣价值不菲,裙摆下露出的丝袜绣着精致的鸢尾花纹。为首的夫人扫了楚明一眼,涂着“巴黎红”口红的嘴角勾起轻蔑的弧度:“哟,什么时候哈洛德也接待东方人了?”
楚明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目光却死死盯着夫人手包上的银质搭扣——那是蒙太古航运公司的标志。当他的视线转向专柜时,赫然发现店员悄悄将一本销售登记簿塞进了抽屉。
“等等。”楚明快步上前,挡住店员的去路,“我听说这款香水深受蒙太古家族喜爱,亨利先生上个月是不是买了三瓶?”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专柜瞬间安静下来。贵妇们窃窃私语的声音戛然而止,店员的脸色变得惨白。
“您在胡说什么!”店员的声音拔高,“这里不欢迎...”她的话被突然响起的铃声打断。经理匆匆赶来,西装革履的他却在看到楚明亮出的苏格兰场徽章时,额角渗出冷汗。
销售登记簿被摆在楚明面前,泛黄的纸页上,亨利·蒙太古的名字在九月三日、十七日、三十日出现,每次购买数量都是三瓶。更令人心惊的是,其他购买者名单里,还出现了几位议员和法官的名字。
“这些人...这些人都是俱乐部的会员!”店员突然崩溃大哭,“他们每个月都会来买香水,说是要参加‘特别派对’...”她的声音被经理的怒吼打断,但楚明已经足够敏锐地捕捉到关键信息。
离开哈洛德百货时,楚明的风衣被寒风掀起。街边,几个衣衫褴褛的孩童正在争抢半块发黑的面包,他们的母亲站在街角,用五便士一瓶的廉价香水掩盖身上的汗味。楚明想起尸检报告里,那些妓女子宫中残留的避孕药膏——在东区,这种药膏是用猪肠和草药制成的,而在西区,却是装在镶金的瓷瓶里。
夜幕降临时,楚明来到东区的一家地下酒吧。空气中弥漫着劣质杜松子酒和汗臭的味道,醉汉的咒骂声中,几个涂着廉价胭脂的女人靠在墙角。“听说露西死得很惨?”楚明在一个红发女子身边坐下,递上两先令。
女子警惕地看着他,接过钱后才开口:“那些畜生...他们喜欢玩‘干净游戏’。”她的声音带着恨意,“先让我们脱光,检查有没有病,然后...”她突然噤声,目光恐惧地望向门口。
楚明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他身上的檀木香混着血腥气,正是“皇家檀木”的味道。男人的目光扫过酒吧,最后落在楚明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下次别让我在不该出现的地方看到你,东方人。”男人凑近楚明耳边低语,他的袖口闪过蒙太古家族的徽章,“有些真相,不是你能承受的。”
男人离开后,楚明握紧了拳头。他知道,自己已经触碰到了案件的核心,但前方等待他的,将是比想象中更黑暗的深渊。西区的贵族们在香槟晚宴上觥筹交错,而东区的妓女们却在为五便士卖身,当这两个世界因为一瓶香水、一场“游戏”产生交集时,鲜血与罪恶便如同泰晤士河的潮水,一发不可收拾。
楚明摸出怀表,表盘上的裂痕是他在温彻斯特城堡留下的纪念。他想起伊莎贝拉临终前的眼神,想起那些被剥去衣服的女尸。这个夜晚,伦敦的雾格外浓稠,但他知道,再浓的雾也遮不住真相,而他,将是那个执灯破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