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在黎明前愈发浓稠,宛如浸透鸦片的棉絮。楚明将从埃莉诺处获得的珍珠放在显微镜下,珠孔内的微型地图在煤油灯下泛着诡异的青绿色。纪白则在破译翡翠烟嘴内侧的摩斯密码,泛黄的纸页上渐渐浮现出一串数字:-。
“这是圆明园被焚毁的日期,和……”纪白的声音突然顿住,铅笔在纸上划出长长的裂痕,“今年年底。”楚明望向窗外,莱姆豪斯唐人街的灯笼在雾中明明灭灭,如同垂死之人的最后喘息。楼下传来艾丽斯清脆的叫卖声:“新鲜的草莓!两便士一盒!”却被突然响起的警笛声尖锐地切断。
两人赶到码头时,浓烟已遮蔽了半边天空。“华人劳工号”货轮正在燃烧,火光照亮了船身上巨大的青龙纹章。纪白看见几个熟悉的身影在火光中穿梭——正是那晚在唐人街滋事的青年,他们的鸭舌帽下露出半截青龙刺青。人群中,陈叔的拐杖在石板路上敲出急促的声响:“我的账本!都在船上!”
楚明冲进火海的瞬间,听见纪白在身后大喊:“小心炸药!”热浪扑面而来,熏得他睁不开眼。船舱内,成箱的鸦片与青铜器堆放在一起,木箱上印着东印度公司的徽章。他在角落发现了陈叔的账本,泛黄的纸页上记录着惊人的秘密:近十年间,超过三千名华人劳工通过“血泪船”运往欧洲,他们的金饰被熔铸成青龙会的财富。
突然,一声巨响震得甲板剧烈摇晃。楚明抱着账本滚到一旁,燃烧的横梁擦着头皮落下。浓烟中,他看见一个戴着翡翠戒指的身影——是汉斯!德国古董商正将一个镶嵌着青龙纹的铁盒抛入河中,铁盒落水的瞬间,楚明看清了盒盖上的狮鹫纹章。
“抓住他!”纪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两人追出船舱时,汉斯已跳上一艘小艇。泰晤士河的浪花翻涌,小艇很快消失在浓雾中。楚明望着漆黑的河面,想起埃莉诺临死前的话:“他们要在百年祭日打开圆明园密库,用中国人的血祭奠逝去的‘荣耀’。”
回到阁楼,艾丽斯正在为受伤的华工换药。她的蓝布裙上又添了新的血渍,眼神却依然坚定:“码头的兄弟说,青龙会在招募打手,给的钱是平时的五倍。”她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传单,上面印着醒目的青龙图案,招募启事旁用红笔写着:“黄种人禁止入内”。
纪白的手指捏紧传单,骨节发白:“他们在准备一场更大的阴谋。”他将破译的数字与泰晤士河底的铁盒联系起来,突然意识到12月31日不仅是年底,更是伦敦跨年烟火大会的日子。楚明的目光落在地图上,烟火大会的主会场,正对着大英博物馆——那里存放着无数从中国掠夺的文物。
深夜,两人潜入大英博物馆。月光透过彩绘玻璃洒在青铜器上,楚明的目光被一尊圆明园兽首吸引。兽首的瞳孔处,隐约闪烁着与铜纽扣相同的蓝光。纪白掏出放大镜,在兽首底座发现了微型机关。当他将铜纽扣嵌入凹槽时,展柜下方缓缓升起一个暗格,里面躺着一卷泛黄的羊皮卷。
羊皮卷上画着圆明园密库的详细地图,标注着“12月31日,月全食,密库开启”。楚明的后背渗出冷汗,月全食的天象,百年难遇。而更让他们震惊的是,羊皮卷的落款处,赫然印着埃莉诺家族的狮鹫纹章与汉斯的翡翠戒指压痕。
“原来他们早就勾结在一起。”纪白的声音低沉而愤怒。就在这时,博物馆的警报突然响起。无数探照灯照亮了夜空,他们看见博物馆外,数十名戴着青龙袖标的打手正将华人劳工驱赶到广场中央。为首的,是个戴着青铜面具的男人,他的手杖顶端,镶嵌着一颗巨大的“海洋之心”仿制品。
“楚先生,纪先生,别来无恙。”青铜面具男的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带着金属的回响,“你们以为找到了真相?不过是冰山一角。”他抬手示意,打手们将劳工排成整齐的队列,“这些人,将是打开密库的钥匙。”
楚明握紧了拳头:“你们用华工的命来献祭?”青铜面具男大笑起来,笑声在博物馆的穹顶下回荡:“献祭?不,这是他们的荣幸。1860年,我们用枪炮打开了圆明园的大门;1929年,我们要用他们的血,唤醒沉睡的‘荣耀’。”
纪白甩出银针,却被面具男轻松避开。“告诉你们一个秘密,”面具男举起手杖,顶端的“海洋之心”突然发出耀眼的光芒,“露易丝的死,不过是这场盛宴的开胃菜。而你们,将是最好的祭品。”
警笛声由远及近,面具男却不慌不忙地打了个响指。广场上的华工突然集体倒下,嘴角溢出黑色的血液。“鸦片毒烟,”面具男的声音充满嘲讽,“他们以为是免费的香烟。”他转身消失在浓雾中,临走前留下一句话:“12月31日,月全食之夜,我们不见不散。”
艾丽斯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码头的兄弟……都喝了他们给的酒……”楚明望着倒在血泊中的华工,想起陈叔账本上的数字,想起埃莉诺珍珠项链里的秘密,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
泰晤士河的雾角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刺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