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博纳最后的记忆定格在脑后炸开的钝痛——在目睹了自己的侍从犹如砍瓜切菜一般被干掉之后,有一股力量重击了他的后脑勺。
再次有意识,是在昏昏沉沉仿若睡着的状态下被一桶冰水给浇在了身上,整个人也就清醒了。
\"有人吗!\"嘶吼撞在金属墙壁上碎成回音。
他的手掌在背后摸索到冰凉的铁环,锁链的震颤声突兀地悬停在黑暗里。喉结在干裂的皮肤下痉挛,他听见自己紊乱的呼吸像破旧风箱,而回应他的只有某种无机质的死寂——那种专门豢养恐惧的寂静。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处,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更不知道自己究竟被谁绑了,还有没有可能活着离开这里。
他就这么一直在间歇性的大喊大叫,妄图得到什么回应,可每一次又会累的再也不想张嘴,再次濒临昏厥。可每到这个时候,铁桶碰撞的哐当声总会准时撕开那渗人的寂静。一桶冰水如期而至,从他的头顶而下,浸湿蒙着双眼的黑布,在流入他已经久未饮水的口中,咸腥味混着铁锈味在舌根发酵。
直到某次泼水声后,传来了的是一阵有力的脚步声,而不是水在铁桶里咣当的声响。
“咳咳!”伴随着两声刻意的咳嗽而来的是沉重的木质椅子在地面上滑动的刺耳摩擦声,听这动静,应该是一下子走进来了好几个人。
“你们没把他弄死吧?嗯——?”
“这点分寸我们还是有的,大人您放心吧,他只是晕过去了。”
“那——你们出去吧。”
“是!”
一番简短的对话之后,四周又再一次陷入了那种寂静之中。
奥博纳回忆着刚刚的对话,他确信这是一次有预谋的袭击绑架案,八成和前几日自家宴会上的袭击有关系,不会是自己家得罪哪个大人物了吧?可是在帝国的所谓上流社会中,谁会下这样的黑手,还要把高精灵给牵扯进来?如果不是这样,那他们绑架又是为了什么呢?自己只是一个商人的儿子,可谓是什么都不知道……难不成他们是为了要赎金?那直接要不就行了,何必还要折磨人呢?实在是想不明白。
还有一个令他记忆深刻的点,就是那位“大人”的说话声音很是奇怪。
是个男性的声音,他的声音尖锐且沙哑,语调忽高忽低的蜿蜒曲折,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森感,听起来有些“寒冷”,这种声音在阿苏尔纳克斯这座城市他还从来没有听到过,仔细想想甚至还会有些可笑?不过这也有可能是那人故意为之?为的就是让他听不出说话的人是谁。
这时,身边又响起来声音,他能感觉到进来的几个人有人坐下了,有一个人围着他在绕圈,似乎在观察他的情况,还有一个人应该是站到了他的身侧,身上应该是佩戴着什么武器,他已经听到了金属碰撞的声音……
“先介绍一下自己吧——”那个令人感觉不悦的说话声又想起了,这个声音的来源居然是身侧那个带着武器的人。
“介绍自己?这是什么地方?你们都把我给绑了还要我介绍自己?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你们是谁?”终于是有人跟自己讲话了,可是哪个绑架犯会问这种问题?
“你的问题太多了,我们拒绝回答,你也不需要知道这是哪里,你只需要回答我们的问题就好了。所以你现在只需要回答,你是谁就可以了,不配合的话我们就杀掉你。”
另一个男性的声音响起,来自于奥博纳的身后,这个想必应该就是那个一直在观察自己的人。他的声音就正常了很多,听起来就是一个年轻的男性应该有的状态,虽然有些冰冷,但是不会令人不悦,不过这种腔调总让奥博纳想起打过交道的精灵们,带有一种独特的“东岛”口音。
“好吧……我说,我是奥博纳·拉卡泽特,是阿苏尔纳克斯着名的葡萄酒商的儿子,我只是一个在大学任教的普通人而已。”
“那你为什么频繁的到市政厅去?”
“市政厅?我只是答应帮大学的另一个教授跑腿,他负责为即将到来的丰收节提供一些‘传统’方面的顾问工作,我需要把他的一些建议带给市长。”
“那也就是说你能接触到丰收节的时候黄金大道的布置情况咯?”
“我不能……我只是一个跑腿的……何况我能看到的东西都是很基础的,比如黄金大道上应该布置什么花束,再或者第几块地砖上应该刻上花纹……”
“那整个仪式的流程呢?”
奥博纳的头摇的飞快,这个都不用说,他直接表示了否定,这种问题怕是现在连市长的回答不上来。
“最后一个问题,皇帝陛下的安排是什么?”
随着话音的落下,金属的冰凉感已然贴近了他的喉咙,奥博纳能感受到,一把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奥博纳咽了一口唾沫,声音越发的颤抖,“我……我……我真不知道,我又不是贵族,也不是帝国的官吏,我就见过皇帝一次,怎么会知道皇帝的安排?你们要杀人不是直接杀就行了吗?为什么还要在这里给我绕弯子啊……”
“他不是贵族吗?”连问话的人都表现出了一种疑问,向旁边的人进行求证。
“他——不是——”回答这个问题的是个声音奇怪的。
“那把他绑来干什么,一问三不知!”
“杀了他?”
“杀了他?那会为我们带来更多的麻烦吧。要不,还是把他给敲晕扔到贫民窟或者垃圾堆里去?”
“嗯……!”
这个“嗯”的声音尽管只有短促的一声,但是却与那两个人的声音完全不同,这个声音成熟而又有力,这也是坐在那里的那个人在整个过程中唯一发出的声音。
“啊!”
一声惨叫过后,奥博纳的后脑又被什么东西给拍了一下,这个力度每次都能恰到好处的把它给拍晕过去。
等人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经到了东南那个港口的一个垃圾堆边上,身上的衣服被换成了一套破旧肮脏的灰袍子,估计是绑架他的那帮人处理了溅在他身上的血迹。要不是疼痛还在,他自己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喝多了。
这会儿太阳才刚刚升起,往来的人都像看一个喝多了的醉汉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他捂着自己的后脑勺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走了两步,状态还不错。
现在应该干什么?
应该,先去市政厅吧,得把这事告诉曼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