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雾被瞬间撕裂!
阿蓟的身影化作一道撕裂空间褶皱的苍蓝色流光,无视粘稠雨滴打在皮肤上发出的密集嗤响,更无视下方泥沼中疯狂蔓延、如同无数畸形手臂向上抓攫的深褐色胶质菌毯!她唯一的目标——那辆被污染黏浆急速拖拽下沉的车板上,那只被青年下意识死死扣住、却在失控与污染刺痛中剧烈颤抖的手——以及那卷镶嵌着两枚濒临崩解的青铜榫卯、光芒混乱黯淡的青铜简牍(文骨)!
车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泥潭吞噬!两只被凝固胶浆糊成巨大胶柱的车轮,如同深渊生物拖拽猎物的沉重锚点。老牛整个下半身已被彻底同化吸收,只剩头颅和颈部在粘稠物表面徒劳地颤抖,空洞的眼窝里溢出污浊的黏液。车板倾斜着,泥浆疯狂倒灌上车板边缘。
青年(田轲)半个身子几乎浸在倒涌的烂泥里,左手顽强抓着车辕,指节因极度用力而扭曲。右手的剧痛与文骨反噬带来的精神海啸仍在肆虐,眼前甚至出现短暂的视界破碎般的暗影!但他按在青铜简牍榫卯上的那只手,手指却如同鹰爪般死死扣住那枚尚未完全弹出、正处于混乱痉挛边缘的环扣,潜意识驱使他不放弃这家族传承的圣器!
眼看阿蓟那带着冷酷决绝能量的手爪就要触及那卷青简!
“滚开!”
一声如同裂帛般的怒喝在阿蓟脑后炸响!不是空气震荡的音波,而是一股由极度凝练、愤怒与守护意志融合而成的精神冲击——来自濒死边缘的田轲!他无法精确调动文骨之力反击,但守护家传圣物与自身尊严的本能爆发,凝聚成一道尖锐的、无差别的精神尖锥,狠狠刺向入侵者!
阿蓟核心处理单元瞬间发出高频警报!这是纯粹意志层面的攻伐!她强行分神抵御——墨家核心印记表面应激般浮现一层极薄的秩序光膜。
呲!
如同滚烫的烙铁刺入冰水!
那道愤怒的精神尖锥狠狠撞在墨家印记核心屏障之上!虽未彻底穿透,却激起剧烈震荡!阿蓟本就处于过载飞行状态的意识中枢猛地一滞,前冲的势头甚至有了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迟滞!
然而——这不足万分之一秒的迟滞,在这个凝固濒死的泥沼世界里,却是致命的空隙!
就在阿蓟抵御精神冲击的刹那——
那枚被田轲死死扣住的、仍在疯狂震颤扭曲的青铜榫卯(被称为“严卯”,主锁定与封镇),其内部本就濒临极限的微小机关,在持续的反噬与污染侵蚀下,彻底崩断了最后的约束!
咔嚓!锵啷——!!
一声刺破雨幕的金属炸裂脆响!
那枚环形的严卯榫卯,如同被无形重锤轰击,猛地碎裂成数十片青铜碎屑,带着内里混乱凝结的、已经彻底熄灭黯淡的戒律符文残光,如同被激怒的毒蜂群,朝着四面八方狂暴激射!大部分碎片深深嵌入腐朽的车板、溅入泥浆消失无踪,而其中几片速度最快的锐利碎片,如同淬毒的短匕,直射近在咫尺的阿蓟!
阿蓟瞳孔骤缩!高速运动的身体在强行抵御精神冲击后的迟滞状态下,根本无法瞬间改变轨迹避开所有碎片!她在千钧一发间勉强偏转身体,核心驱动极限爆发,体外瞬间凝起一层物理防护力场——
噗!噗!
大部分碎片被她闪避或被护甲弹开,但其中一枚棱角最为尖利、沾染着一丝从碎裂榫卯内部析出的粘稠黑气的青铜碎片,却以极其刁钻的角度,狠狠擦过她右侧大腿外侧未被完全防护覆盖的薄弱区域!
嗤啦!
锋锐的碎片撕裂了她的外甲防护层,如同烧红的刀子割破湿布!一股尖锐冰冷的撕裂痛感伴随更可怕的污染触感瞬间传递!
“唔!”
阿蓟身体剧震,一声被强行压抑在喉咙里的闷哼!那碎片不仅造成了物理撕裂伤,更糟糕的是——碎片上附着的残存污染黑气(来自之前侵入田轲指尖的异秽)以及那枚严卯碎裂时散逸的、混乱且带着封印反噬气息的残余法则碎片,瞬间沿着伤口强行侵入了她的大腿!
这股入侵力量阴冷而驳杂!异秽的腐败侵蚀混合着秩序崩溃的反噬之力,形成一种剧毒的破坏性漩涡,疯狂撕扯着她大腿内部的结构!物理伤口处瞬间凝结上一层深黑色、如同沥青般凝固的污血,边缘还在不断扩散细小的深褐色菌丝!
就在阿蓟被碎片创伤与污染侵入的同一瞬间——
下方!深陷的泥浆中!
那枚崩飞出来、原本悬浮在半空剧烈颤动的另一枚主驱动榫卯(“刚卯”,主释放与承载),失去了严卯的锁定与平衡之后,其内部高速旋转的最后一丝光芒彻底熄灭!
它的旋转骤然加速到失控的程度,随即——
嗡!!!轰!!!
一股远比刚才严卯自爆更加恐怖的冲击波轰然爆发!这不再是物理碎片飞溅,而是其凝聚残存的、用于驱使文骨能量的核心模块在彻底失控后的法则层面殉爆!
如同一个无形的、由混乱青铜法则碎片构成的冲击球在简牍上方炸开!
首当其冲的,就是死死扣住简牍却无力躲避的田轲!
“呃啊——!”
田轲如遭无形的万吨重锤轰顶!他护持在文骨上方的手臂,连同整个右肩区域,发出一连串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朽木被巨力碾碎的骨裂闷响!整个人如同被炮弹命中,猛地从车板上向后倒飞出去!他口中喷出的不再是鲜血,而是混合着内脏碎片和某种深绿色、如同铜锈般的浑浊液体!人在半空,意识已彻底陷入黑暗。
那卷彻底失去控制的青铜简牍,失去了最后掌控力量的束缚,也随着这股爆发的冲击波被高高抛起!在空中翻滚着,其上镶嵌刚卯的孔洞位置,正不断逸散出如同青铜燃烧后的灰烬般的不详气息和碎片!
而阿蓟——被碎片创伤、大腿受创且被异秽污染侵蚀的她——几乎是凭借非人的战斗本能和对目标的绝对执着,强忍着伤腿传来的剧痛与内部组织的扭曲破碎感,在硬扛了那股法则殉爆的余波冲击后,驱动核心爆发出超越极限的最后一冲!
啪!
一双带着冰冷金属触感、沾染着黑色污血与青铜碎屑的手,如同鹰隼猎食的利爪,在简牍尚未完全脱离冲击波范围的下坠弧线顶端,狠狠抓住了它那依然温润、却也布满了细微混乱裂缝的青玉色本体!
入手沉重!一股残留的、如同狂暴烈马最后挣扎般的混乱能量和污染余韵瞬间通过手掌冲入她的臂膀,让她整个右臂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但她死死抓住!
“呜……”阿蓟牙关紧咬,核心运转发出濒临极限的哀鸣!她抓住文骨的瞬间,身体如同被卷入无形的乱流,在泥沼上方险之又险地翻卷了两圈,才带着一身狼狈的泥浆和伤口,重重落在一片相对还算坚实的田埂土埂边缘!右腿伤处的剧痛让她几乎单膝跪倒!
泥沼终于将农车彻底吞噬,只剩下不断上涌着污浊气泡的粘稠黑潭。被轰飞的田轲摔落远处泥水中,生死不知。冰冷的黑雨无情地冲刷着阿蓟手中的简牍、她流淌着污浊血液的大腿、以及这片如同刚经历血肉炼狱的泥泞之地。
青铜简牍表面冰凉。刚卯陨灭,严卯崩碎。它内部的精密结构已成一团混乱的法则乱麻,唯其材质本体残留的、那点温润自净之力仍在微弱地抵抗外部黑雨的侵蚀和内部残留的污染。
得到了。代价惨重。
一柄双刃残剑。
和一个不知生死的对手。
阿蓟喘息着,抬眼望向稷下方向。雨幕深沉,远处巍峨学宫的轮廓在阴暗的天色中如盘踞的巨兽。她挣扎着想要站起,但右腿伤处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抽吸感——侵入的异秽与混乱法则碎片如同活物,正在贪婪地吞噬她的结构精元,并向更深处蔓延。污血的凝结速度在减缓,取而代之的是伤口内部深处细微的、如同植物扎根般的麻痹与腐败感。这场战斗带来的伤……远不止于此。
冰冷的青铜紧贴着她的掌心,既是冰冷的希望,也是沉重的诅咒。下一步,未知。只有雨,持续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