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灵的巨手在半空顿了顿，指尖黏液滴落的声响像重锤敲在众人神经上。
云栖被沈砚护在身后，能清晰感觉到他后背的衣物已被冷汗浸透——这是她第一次察觉，原来连沈砚这样的化神修士，也会在生死关头如此紧张。
\"韩师姐！\"她突然拔高声音，\"盯着它的关节！
吕书生，查古籍里邪灵化形后的弱点！\"
韩师姐正攥着千里镜的手猛地一紧，镜筒边缘在掌心压出红痕。
她眯起眼，镜中邪灵的黑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原本虚浮的轮廓逐渐显化出嶙峋骨节，\"关节处黑雾流动慢！\"她喊完这句，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千里镜的灵力纹路瞬间暗了三成——这是强行透支法宝的征兆。
吕书生的书简\"啪\"地砸在石桌上，他指节发白地翻到某一页，书页簌簌响得像深秋枯叶：\"《幽冥志》说，邪灵化形需引生魂为骨，生魂最盛处...就是弱点！\"他抬头时眼底血丝密布，\"但生魂会随邪灵移动变换位置，得...得实时锁定！\"
云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能听见周围此起彼伏的喘息声——余道长的阵盘绿光渐弱，他半跪在地上，额头抵着阵盘，每道纹路都在往他体内倒吸灵力；阮道长的符袋空了大半，最后几张定身符在他掌心捏成碎末；连向来沉稳的郑掌门，此刻握剑的手背都暴起了青筋。
\"沈砚。\"她突然转身，仰头看进他泛着青芒的眼底，\"你能感应到生魂的位置吗？\"
沈砚的剑嗡嗡震颤，青锋上的腐蚀痕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他垂眸与她对视，喉结动了动：\"农神血脉对生魂...有感应。\"说罢，他突然闭目，指尖按在眉心——云栖看见他额间浮现出淡金色纹路，那是她从未见过的上古神纹。
\"左肩！\"他猛然睁眼，\"现在在左肩！\"
\"施师姐！\"云栖转身指向斜侧方，\"带你的人绕到左侧，等能量波动时突袭！
李道长，阮道长，你们的符文和降魔杵对准左肩！
余道长，胡道长，阵法往左侧压！\"她的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惊觉的冷硬，像当年在菜畦里，霜雪压垮菜苗时，她握着竹铲扒开冻土的狠劲。
施师姐挥剑斩断缠上脚踝的黑雾，发绳断裂，乌发披散在肩头：\"是！\"她身后二十几个修士立刻结成雁行阵，剑光划破黑雾的瞬间，云栖看见她腰间的玉佩——那是她昨日亲手用灵稻穗编的护身符。
李道长的降魔杵突然泛起金光，他捏了个法诀，杵尖对准邪灵左肩：\"这是我师父用千年雷击木炼的，专克阴邪！\"话未说完，他咳了一声，嘴角渗出血丝——显然为了激发法宝，他强行燃烧了精血。
阮道长突然扯开衣襟，从颈间摘下一枚青铜符牌，符牌上的符文在黑雾中滋滋作响：\"这是我家传的镇邪符，能定住邪灵三息！\"他的手指在符牌上快速结印，符牌表面腾起淡蓝色火焰，\"云姑娘，我只能撑三息！\"
云栖的掌心沁出冷汗。
她望着邪灵逐渐凝实的躯体，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里混着沈砚的低吟：\"能量要波动了...它在蓄力。\"
下一刻，邪灵的巨手突然握紧成拳，黑雾如沸水般翻涌。
云栖看见它肩头的黑雾突然收缩，像有无数透明的手在拉扯——那是生魂在挣扎。
\"就是现在！\"沈砚的剑爆发出刺目青光，他推着云栖往前半步，\"小栖，我护你！\"
阮道长的符牌\"轰\"地炸成蓝光，邪灵的动作顿时一滞。
李道长的降魔杵如离弦之箭，金光穿透黑雾，在邪灵左肩爆出血花；施师姐的雁行阵同时杀到，二十道剑光如暴雨倾盆，在血花处撕开一道半尺长的伤口。
余道长的阵盘绿光暴涨，将众人的灵力顺着阵法纹路注入李道长的降魔杵——那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黑血像墨汁般泼洒下来，溅在活土上滋滋冒烟。
\"成了！\"胡道长欢呼一声，话音未落，邪灵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
它的躯体开始剧烈颤抖，黑雾中传来骨骼碎裂重组的声响，原本被撕开的伤口以诡异的速度愈合，甚至比之前更凝实几分。
云栖的心脏猛地一沉。
她看见邪灵的瞳孔突然收缩成竖线，原本只有头颅大小的躯体竟在瞬间膨胀三倍，黑雾如浓云般压下，连天空都被染成了青灰色。
\"小心！\"沈砚突然将她扑进旁边的土沟，一道黑雾擦着她的发顶飞过，将身后的巨石轰成齑粉。
云栖抬头，正看见邪灵的胸口裂开一道黑洞，无数指甲盖大小的黑雾团从中涌出——每个黑雾团里都裹着猩红的竖瞳，像极了之前鬼面盾牌上的眼睛。
\"是...是小邪灵！\"孙师姐的声音带着哭腔，她刚举起的剑就被一个黑雾团撞飞，手臂瞬间出现大片青斑，\"它们...它们在吸我的灵力！\"
云栖的呼吸骤然急促。
她看见那些小邪灵如蜂群般散开，有的扑向余道长的阵盘，有的缠上阮道长的符袋，更多的则直取人群中灵力最盛的施师姐、李道长。
施师姐的剑影开始散乱，李道长的降魔杵光芒渐弱，连沈砚的青锋剑都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纹。
\"结防御阵！\"郑掌门的声音里带着破音，他的掌门玉牌碎成两半，\"护好阵眼！\"
云栖跪在土沟里，望着漫天飞舞的小邪灵，突然想起初入仙门时，在后山菜畦里见过的蝗灾——那些蝗虫铺天盖地，能在半日里啃光整片稻田。
此刻的小邪灵，像极了放大了千万倍的蝗虫，只不过它们啃食的，是修士的灵力与生机。
沈砚抹去她脸上的土，指腹触到她冰凉的脸颊：\"小栖，我带你先退——\"
\"不行。\"云栖打断他，她望着不远处被小邪灵缠住的邱师姐，对方正咬着牙用术法灼烧手臂上的青斑，\"我退了，他们怎么办？\"她深吸一口气，从怀中摸出半块灵稻穗——那是她用灵田最顶端的稻穗，混着自己的血祭炼的，\"沈砚，你感应生魂的位置，我用稻穗引它们过来。\"
沈砚的瞳孔骤缩：\"那是你留着突破金丹的本命灵物！\"
\"突破可以等。\"云栖将稻穗攥进掌心，灵稻的清香混着血腥气在掌心弥漫，\"但他们等不了。\"
她站起身，稻穗的清香如涟漪般扩散。
最先察觉到的是离她最近的小邪灵，它们突然顿住，调转方向，如飞蛾扑火般朝她涌来。
云栖的灵力如潮水般流逝，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但她咬着牙，将稻穗举得更高——直到她看见，施师姐趁机斩断了缠在邱师姐手臂上的小邪灵；直到她看见，李道长重新握住降魔杵，金光再次亮起；直到她看见，沈砚的剑上，青芒比任何时候都要耀眼。
然而，就在这时，云栖听见身后传来布料撕裂的声响。
她转头，正看见最后一个小邪灵冲破沈砚的剑网，张牙舞爪地扑向她的后心——而沈砚的剑，已经因为灵力透支，彻底碎裂成了光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