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的光刃割裂空气的尖啸声里,云栖的瞳孔骤然收缩。
沈砚跃下岩顶的身影被那道光芒拉得很长,长枪上的破阵锥折射出冷冽的光,却在触及光刃的刹那迸出细碎的火星——竟连阻挡半息都做不到。
\"砚哥!\"她脱口而出的呼唤被轰鸣碾碎,掌心的竹笛几乎要嵌进肉里。
陈二牛的玉牌在袖中烫得惊人,像团烧穿布料的火,烫得她腕骨生疼。
这温度突然让她想起那孩子临死前攥着玉牌的手,青灰的指尖深深掐进牌面,喉间只来得及发出含混的\"姐姐\"。
\"不能再有人死了。\"云栖的指甲深深抠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渗出来,混着玉牌的热度,在丹田处激起一股灼痛的气。
她猛地抬头,看见方首领的嘴角还挂着冷笑,青铜匣表面的符文正渗出黑血般的液体——那是用活人血祭刻的阵纹,每道都浸着无辜者的怨魂。
\"能量波频率在变!\"顾师姐的尖叫刺穿耳膜。
她跪坐在地,碎成齑粉的玉简粘在掌心,另一只手死死攥着算筹,\"东偏十五度,岩层裂隙里的地脉灵火在干扰它!\"
冯书生的算珠早碎了七颗,他却像没知觉似的,捡起点着血的残珠往空中一抛:\"波动有褶皱!\"他的声音发颤,额角的汗滴在算盘上,\"就像...就像水流撞了礁石!\"
吕书生突然踉跄着扶住岩壁,他腰间的断笔发出嗡鸣,袖中滑落半卷残页——是他偷抄的上古农典残章。\"对了!\"他的眼睛突然亮起来,沾着血的手指死死抠住残页,\"《镇灵录》说过,地火灼阴,阴煞之气遇火则散!
那光刃里裹着方首领的阴魂阵,地脉灵火能破它!\"
\"后山的裂岩!\"梁师姐突然拽住云栖的胳膊,她银簪上的流苏被气浪吹得乱颤,\"我们来时经过的倒V形岩谷!
谷口正对地脉灵火的出口,要是能把光刃引过去...\"
云栖的呼吸突然一滞。
她望着沈砚被光刃逼得连退三步的身影,看他长枪上的破阵锥已经崩了尖,看他唇角溢出的血珠在阳光下格外刺目——这个总板着脸说\"杂役弟子要守规矩\"的人,此刻却为她挡在最前面。
\"石谋士!\"她转身抓住石谋士的手腕,\"你说过,绝境逆转要借势。
现在势在哪?\"
石谋士的瞳孔映着光刃的幽蓝,他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胸前的星图纹身:\"势在人心!\"他的声音像擂鼓,\"胡道长能改地脉走向,蔡道长能布引灵阵,汪药师的回灵丹还剩三轮——我们有活人,有方首领没有的活人!\"
云栖的指尖在颤抖,却还是稳稳指向裂岩方向:\"胡道长,用你的机关改光刃路径!
目标倒V岩谷!
蔡道长,你带顾师姐去谷口布引灵阵,要快!
冯书生、吕书生,等光刃入谷,用你们的符兵打散阴魂!\"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沈砚染血的衣襟,\"砚哥,你护着他们!\"
\"云栖!\"沈砚的声音带着喘息,他的长枪在光刃下弯成弓形,\"你呢?\"
云栖摸出竹笛,笛声在喉间滚了滚才出口:\"我去引方首领的注意力!\"她扯开腰间的药囊,里面装着汪药师新炼的灼魂散,\"他的青铜匣要血祭,我给他血!\"
方首领的笑声突然炸响:\"小杂役也想翻天?\"他的指尖渗出黑血,按在青铜匣的阵眼上,\"这匣里装着三百条人命的怨魂,你们——\"
\"胡道长!\"云栖突然拔高声音。
胡道长的机关车\"咔\"地弹出三根精铁桩,他咬着牙将桩子砸进岩缝:\"成了!\"地脉灵火的暗金光突然暴涨,在光刃路径上劈出一道火墙。
光刃撞上火墙的刹那发出尖啸,竟真的偏转了三寸——正朝倒V岩谷的方向!
\"蔡道长!\"顾师姐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拽着蔡道长的道袍往谷口跑,\"阵旗!
快插阵旗!\"
蔡道长的手指在虚空画符,他每画一道,顾师姐就往岩缝里插一面青旗。
第七面旗插入的瞬间,谷口腾起青色光雾,像张无形的网。
\"冯吕二位!\"云栖将竹笛抵在唇边,吹出一声清越的调子——这是他们约定的信号。
冯书生的残珠突然全部腾起,每颗都缠着吕书生的血符;吕书生咬破指尖,在断笔上画了个火纹。\"散!\"两人同时大喝,残珠与血符如暴雨般砸向光刃。
光刃被火符一激,表面的黑雾突然翻涌,露出里面蜷缩的阴魂。
那些青灰色的影子被地火一烤,发出刺耳的尖叫,竟开始互相撕咬——它们本就是被方首领强行捆在一起的怨魂,此刻没了压制,倒成了最锋利的刀。
\"好!\"梁师姐的银簪射出三道银芒,精准刺中方首领的手腕。
他吃痛松手,青铜匣\"当啷\"落地。
云栖趁机甩出灼魂散,药粉裹着血雾扑向青铜匣,那些阴魂沾到药粉,立刻发出更凄厉的惨叫,黑雾竟开始稀薄。
\"你们以为赢了?\"方首领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他踉跄着捡起青铜匣,指甲深深抠进匣身,\"这是我用亲妹的命祭的匣!\"他的眼睛变成青灰色,眼白爬满血丝,\"就算同归于尽,我也要拉你们垫背!\"
青铜匣突然发出刺目的白光,比之前的光刃亮了十倍。
云栖被白光刺得睁不开眼,只能听见沈砚的低吼:\"退!\"她踉跄着后退,撞在岩墙上,看见沈砚的长枪已经断成两截,他的胸口插着半片光刃碎片,血正不断渗出来。
\"砚哥!\"她想扑过去,却被梁师姐拽住。
梁师姐的银簪已经断了,她的手臂上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却还在笑:\"看!\"
云栖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青铜匣的白光里,竟浮出半枚青灰色的种子。
那种子表面刻着细密的纹路,像极了吕书生残章里画的\"镇灵种\"。
方首领的笑声混着匣身的轰鸣:\"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镇灵种遇血则生,生则...\"
他的话被一声脆响打断。
云栖摸向袖中,陈二牛的玉牌不知何时裂成了两半,裂缝里渗出的不是血,而是一缕淡金色的光。
那光飘向镇灵种,竟在半空凝成一株幼苗,叶片上的纹路与沈砚腕间的胎记一模一样。
沈砚突然抬头,他的眼睛里有星子在闪:\"农神印...\"
青铜匣的白光突然剧烈震颤,镇灵种与幼苗开始纠缠,发出刺目的光芒。
云栖被气浪掀翻在地,她看见方首领的表情从疯狂变成惊恐,看见胡道长的机关车在爆炸中解体,看见蔡道长的引灵阵被撕成碎片。
最后,她听见沈砚的声音,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温柔:\"云栖,抓住我。\"
她伸出手,触到他染血的指尖。
白光里,那株幼苗突然绽放,花瓣上的纹路竟与地脉灵火的暗金完全吻合。
方首领的尖叫被白光吞没,而在光的最深处,云栖看见半块残碑浮起,上面刻着几个古字——
\"耕者,掌天地生机。\"
白光还在扩大,云栖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鼻腔流出。
她望着沈砚苍白的脸,突然想起他总说\"杂役弟子要守规矩\",却在她被欺辱时第一个出现;想起他总说\"灵药要按节令种\",却偷偷帮她改良灵田的土壤。
\"砚哥,\"她扯了扯他的衣袖,\"我们会赢的,对吧?\"
沈砚的拇指抹掉她脸上的血,笑了:\"会的。\"他的目光越过她,看向白光尽头的残碑,\"因为我们种的,从来不是药草。\"
白光突然暴涨,刺得人睁不开眼。
等云栖再能视物时,方首领已经倒在血泊里,青铜匣碎成齑粉,镇灵种与幼苗都不见了踪影。
只有那半块残碑还悬浮在空中,碑底渗出的暗金光,正缓缓汇入地脉。
\"云栖!\"顾师姐踉跄着跑过来,她的衣裳破了好几个洞,\"联盟传讯!
方首领的后手...他们调了化神期的高手来!\"
云栖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望向沈砚,他正捂着胸口的伤口,却朝她点了点头。
\"走。\"她说,\"带着残碑,回联盟。\"
众人开始收拾东西,冯书生捡起半块算珠,吕书生小心收起残碑拓本,胡道长蹲在机关车残骸前叹气。
云栖蹲下身,捡起陈二牛的玉牌碎片,放进怀里。
\"姐姐。\"
她猛地抬头。
山风掠过,仿佛有个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摸了摸胸口的玉牌,笑了。
沈砚走到她身边,将一件外袍披在她肩上:\"冷吗?\"
\"不冷。\"云栖望着远处翻涌的云海,\"只是...方首领说的化神期高手,会是什么样?\"
沈砚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她发间的竹笛:\"不管什么样,我们都种过地脉灵火,破过阴魂阵,还怕什么?\"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把重锤,敲在云栖心上。
她握紧竹笛,望向东方——那里的云层里,正透出一缕晨光。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山坳里,半枚青灰色的种子正埋进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