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捅破天”的动静，确实比预想的，还要“热闹”那么一点儿。兜是兜得住，就是这窟窿……补起来有点费金子。他端起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老三的“愁”，某种意义上，正是他这当爹的想看到的局面。钱多到为国库发愁，总比穷得揭不开锅强。
“行了，云舟，”苏箐竹忍着笑，把试图把金算盘模型往嘴里塞的小云曦抱过来，“天塌下来有你爹顶着呢。你这‘富可敌国’的烦恼，慢慢算，算清楚才好‘为国分忧’嘛。”她捏捏小女儿肉嘟嘟的脸蛋，“看看你七妹，多开心，金子哪有娃娃好玩？”
萧云舟抬起头，看着七妹啃得口水直流的金算盘模型，再看看自己面前真正的金山银山堆出来的税单，悲愤地吸了吸鼻子：“娘！这能一样吗？！”
就在京城的王府里为“甜蜜的负担”愁云惨雾，洋溢着一种凡尔赛的烦恼时——
数千里之外，朔风如刀，刮过北境边关苍茫灰黄的山峦。
雁门关，雄踞险要。关墙之上，寒风卷动着玄黑底色、绣着巨大狰狞虎首的“萧”字帅旗，猎猎作响，透着一股铁血肃杀之气。
十二岁的萧云霆，身量挺拔如崖边劲松。一身玄铁重甲覆身，只在关节处露出内衬的深青色劲装，更衬得他肩宽背阔，气势沉凝如山岳。他手扶在冰凉的城垛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穿透关外弥漫的风沙，投向远处地平线上那片不断蠕动的、越来越近的灰黑色潮水。
突厥骑兵！黑压压一片，如同铺天盖地的蝗虫，卷起的烟尘几乎遮蔽了小半边天空。沉闷如雷的马蹄声，即使隔着这么远，也隐隐传来，敲打在每一个守关将士的心头，带来沉重的压迫感。
“将军！”一名年轻的哨兵疾步奔上城楼，声音带着极力压抑的紧张，“探马回报！突厥左贤王阿史那咄苾亲率本部狼骑两万，前锋距关已不足三十里！看旗号……是冲着咱们雁门关来的！”
城墙上，气氛瞬间绷紧到了极点。盔甲摩擦声、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许多新兵的脸色都有些发白，握紧兵器的手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
萧云霆却连眉头都没动一下。他缓缓收回远眺的目光，扫过城墙上那一张张或紧张、或坚毅、或隐含恐惧的脸庞，沉静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风声，传入每个士兵耳中：
“慌什么？”
只三个字，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力量，让不少人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
“两年前，颉利可汗带着十万控弦之士，不也在这雁门关下，被我们打成了丧家之犬？”萧云霆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金铁交鸣，砸在青石砖上，“左贤王？哼，不过是个捡了颉利残部的破落户！带着两万杂兵，就想来捋我萧云霆的虎须？找死！”
他猛地转身，重甲铿锵，猩红的披风在身后扬起一道凌厉的弧度。那双遗传自萧翊的深邃眼眸里，此刻燃烧着的是属于少年将军的、初露锋芒的桀骜与绝对的自信。
“传令！”他声如洪钟，瞬间传遍城头，“各营按预定部署，进入战位！弓弩上弦！滚木礌石备足！火油准备！告诉弟兄们——”
他猛地拔出腰间那柄造型古朴、通体暗沉却隐有雷纹流转的长枪——正是他专属的成长型神兵【惊雷枪】。枪尖斜指关外那越来越近的烟尘，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煞气陡然从他身上爆发开来。
“今日，就用突厥人的血，再给咱们的‘血虎营’旗号，添一道新红！让这群草原上的豺狼记住，雁门关前，萧字旗下，便是他们永远跨不过去的鬼门关！想叩关？先问问老子手里的惊雷枪答不答应！”
“吼——！” 城头上短暂的沉寂后，爆发出震天的怒吼！士兵们眼中最后一丝恐惧被这少年将军的狂傲点燃，化作了熊熊燃烧的战意。恐惧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被主将强大自信感染的亢奋与杀机。
“血虎营！死战不退！”
“跟着萧将军！杀光突厥狗！”
士气，瞬间被点燃至顶点！
萧云霆满意地看着麾下将士被激起的血勇。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下城楼，对紧随其后的亲兵队长，也是他从王府带出来的老人低声道：“去，把娘给的那几大桶‘箐竹泉’水，抬到马厩去，给‘黑风’和所有参战将领的坐骑都喂足！还有，让火头军把水掺进今日的饭食里，每人必须喝一碗！”
“是，将军！”亲兵队长眼神一亮，立刻领命而去。谁不知道王妃娘娘那“神仙水”的厉害？强身健体，恢复体力有奇效！将军这是要把大家伙的状态都调整到巅峰！
萧云霆则快步走向自己的专属坐骑——一匹通体漆黑、四蹄雪白、神骏异常的高头大马“黑风”。他抚摸着黑风油光水滑的鬃毛，感受着它体内奔腾的力量。这马，也是喝着他娘的灵泉水，吃着空间灵草长大的异种，灵性十足。
“老伙计，”萧云霆拍了拍马颈，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待会儿，咱们去会会那什么左贤王。娘说过，打架要狠，更要会用脑子。咱今天就给他来个‘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最高境界！”
他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惊雷枪挂在得胜钩上，枪尖寒芒流转。他抬头望向关外，目光仿佛穿透了漫天烟尘，落在了那杆属于左贤王阿史那咄苾的狼头大纛上。
关外三十里，突厥前锋营地。
左贤王阿史那咄苾，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眼神阴鸷的中年汉子，正骑在一匹高大的枣红马上，眯着眼打量前方那座在风沙中若隐若现、如同洪荒巨兽般匍匐着的雄关。
“那就是雁门关？哼，看着倒是挺唬人。”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烁着贪婪和残忍的光芒，“听说这两年，关内的南人肥得流油！粮食、布匹、女人……应有尽有！颉利那个废物败了，正好便宜本王！”
他身边的副将，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精瘦汉子，闻言却皱紧了眉头，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大王，不可轻敌啊。守关的……是那个‘萧阎王’！”
“萧阎王？”阿史那咄苾嗤笑一声，满脸不屑，“就是那个毛都没长齐的萧家老二？十五岁的娃娃，也配称‘阎王’？不过是他爹萧翊的名头唬人罢了！本王打的就是他！正好拿他的人头，祭我的狼旗，让整个草原看看，谁才是新的霸主！”
他正豪气干云地挥手，准备下令前锋试探性攻城时——
呜——呜——呜——
低沉、苍凉、穿透力极强的号角声，突然从雁门关方向响起，如同巨兽的咆哮，滚滚而来，瞬间压过了风沙声和马蹄的杂音！
紧接着，一面巨大到令人窒息的玄黑战旗，在雁门关最高的箭楼顶端，被猛地升起！旗帜迎风怒展，上面用浓烈的、仿佛能滴出血来的朱砂，描绘着一个狰狞咆哮、栩栩如生的巨大血色虎头！虎头之下，是一个铁画银钩、气势磅礴的“萧”字！
那旗帜一出现，一股无形的、冰冷刺骨的煞气仿佛瞬间弥漫开来，连呼啸的北风都为之一滞！
“血……血虎旗？！”阿史那咄苾身边那刀疤副将，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声音都变了调，指着那面迎风招展的恐怖战旗，手指都在哆嗦，“大王！是血虎旗！萧阎王的血虎旗！他……他在关上！他真的在！”
阿史那咄苾脸上的不屑和狂妄瞬间凝固了。他死死盯着那面在风中猎猎作响、如同活物般散发着凶戾气息的血色虎头旗，尤其是那个巨大的“萧”字，一股寒气不可抑制地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关于“萧阎王”的恐怖传说，瞬间在他脑海里炸开：
两年前，就是这个当时才十岁的少年，穿着不合身的盔甲，在颉利可汗十万大军的疯狂进攻下，硬生生守住了摇摇欲坠的雁门关！他身先士卒，手中一杆枪如同来自地狱的雷霆，所过之处人仰马翻，突厥勇士在他枪下如同草芥！战后，关前尸骸堆积如山，血水浸透了黄土，据说几个月都散不掉那股浓烈的血腥味！他更是单枪匹马，于万军之中悍然挑杀了颉利可汗麾下第一猛将秃鲁花！那一战，他浑身浴血，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血虎”之名，响彻草原，可止小儿夜啼！
更恐怖的是传闻中，他身边似乎总跟着一只极其诡异、能口喷烈焰的“神鸟”……颉利可汗的惨败，据说那鸟烧毁粮草、焚杀大将，居功至伟！
“他……他不是应该在后方吗？情报不是说……”阿史那咄苾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他猛地想起之前探子回报，说萧云霆似乎回了趟京城……他以为这是个机会！
看着那面如同催命符般的血虎旗，再看看前方那座在血色旗帜映衬下仿佛化身狰狞巨兽的雄关，阿史那咄苾心中那点刚刚燃起的贪婪和野心，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瞬间熄灭，只剩下彻骨的寒意。
关墙之上，萧云霆似乎能感受到那股来自远方的惊惧。他嘴角勾起一抹冷酷又带着点少年意气的弧度，低声道：“娘，您教的‘势’……好像起作用了。” 他轻轻抚过冰冷的惊雷枪身，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渴望战斗的嗡鸣，“不过，最好别怂，让儿子活动活动筋骨……”
关外，突厥阵中。
死一般的寂静。刚才还喧嚣嘈杂、充满掠夺欲望的突厥前锋骑兵们，此刻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惊恐地望着那面高高飘扬的血色虎头旗。许多战马似乎也感受到了那旗帜散发出的无形煞气，不安地刨着蹄子，打着响鼻。
恐惧，如同瘟疫般在军中蔓延。
“大……大王？”刀疤副将声音发颤。
阿史那咄苾脸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跳。他死死攥着马鞭，指节捏得发白。打？对面是那个杀神！两万杂兵对上有“血虎”坐镇的雄关……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尸山血海！不打？兴师动众而来，灰溜溜退走，他左贤王的威望何在？
就在这时——
唳——！！！
一声穿金裂石、清越悠长、带着无上威严与神圣气息的凤鸣，毫无预兆地从雁门关后方、那高耸入云的峻岭之间响起！那声音并不暴烈，却如同洪钟大吕，瞬间涤荡了所有杂音，清晰地传入每一个突厥士兵的耳中！
紧接着，一道绚烂夺目、如同燃烧晚霞般的巨大火红身影，在关后山巅的云雾中一闪而逝！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那华丽到极致的尾羽，那睥睨天下的姿态，那足以焚尽万物的煌煌神威……让所有目睹这一幕的突厥人，灵魂都在战栗！
“神……神鸟！是那只喷火的神鸟！”有参加过两年前大战的突厥老兵失声尖叫，噗通一声从马上摔了下来，匍匐在地，瑟瑟发抖，“长生天在上！它还在！它还在保护那个萧阎王！”
“是凤凰！是南人的凤凰神兽！”恐慌如同燎原之火，瞬间席卷了整个突厥前锋军阵！
阿史那咄苾最后一丝侥幸也被这声凤鸣和那道惊鸿火影彻底击碎！他脸色惨白如金纸，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连那只传闻中的恐怖神鸟都出现了！
“撤……撤军！”他几乎是嘶吼着喊出命令，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调，“快！传令！后队变前队！立刻撤退！离开这里！离开那个煞星！越远越好！”
呜——呜——呜——
突厥军中响起了急促而慌乱的退兵号角。刚才还气势汹汹、如同黑色潮水般涌来的突厥骑兵，此刻像是被滚烫的开水浇到的蚂蚁，瞬间乱成一团，掉转马头，争先恐后地向后奔逃！烟尘再次冲天而起，却是溃逃的狼狈。
城墙上，一直凝神观察的哨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激动得声音都劈叉了：“将军！将军！退了！突厥人退了！他们在……在疯狂撤退！看方向……至少退出五十里开外了！”
萧云霆站在城楼最高处，猩红披风在风中狂舞。他看着关外那仓皇如丧家之犬、卷起漫天烟尘疯狂远离的突厥大军，脸上那丝冷酷的弧度终于化开，露出一抹属于十五岁少年、带着点小得意又觉得不过瘾的张扬笑容。
他掂了掂手中的惊雷枪，对着关外那溃逃的烟尘，朗声大笑，声音传遍城头：
“哈哈哈！算你们这群狼崽子识相！记住了，雁门关外百里，是我萧云霆的地界！再敢探头，惊雷枪下，管杀不管埋！”
他转身，对着同样激动不已的将士们，大手一挥：“发捷报！八百里加急，送京城！”
“突厥左贤王阿史那咄苾，率兵两万叩关，见‘萧’字血虎旗及末将之面，未敢发一矢，未伤我一卒，闻风丧胆，狼狈溃退百里！此乃陛下洪福，将士用命，末将幸不辱命！”
他顿了顿，嘴角咧开一个更灿烂的笑容，压低声音对亲兵队长补充道：“再加一句私信给我娘和爹：老三的税钱，孩儿这边省下了！让他别嚎了，嚎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还有，告诉小七，二哥这边金子没三哥多，但胜在没人敢来收税！让她抓三哥的金算盘去！”
亲兵队长憋着笑，大声应道：“是！将军！”
萧云霆抬头，望向京城的方向，眼神锐利依旧，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暖和促狭。
老三在京城为交税愁得掉头发？嘿，哪有他在边关，让敌人闻风丧胆、退避百里来得痛快！这动静，够响亮了吧？爹娘，还有那个抓金算盘的小七，等着听好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