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小荣回到弥漫着淡淡洗衣液气味的宿舍,刚把书包随意丢在床边,就忍不住陷入思索。
陈士心突然提议郊游,还专门来问我和刘鑫参不参加,这事儿像团理不清的麻,在我脑子里打转。
宿舍里,空调“嗡嗡”转着,把冬日的寒冷一点点搅碎,却吹不散我心里的疑惑。
很明显,陈士心这么做,绝不仅仅是出于同学间那点稀薄的情谊,背后肯定另有想法。
我倚在床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有些起球的床单,心里明镜似的:要是陈士心想对付我,太容易了。
现在的我,无权无势,在他眼里,估计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可他为啥特意问刘鑫的意见呢?
难道想连刘鑫也一起收拾?这难度可大了去了。
刘鑫是县长干儿子,在咱这地界,要是他出点啥事,相关的人都得吃不了兜着走,陈士心更是首当其冲。
除非他丧心病狂,否则绝对不敢对刘鑫下手,搞不好他还得担心刘鑫找他麻烦呢。
这么一琢磨,陈士心的动机就更值得好好思量了。
我忽然想起“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话,像道闪电,劈开了心里那团迷雾的一角。
“不管你打什么主意,我小心谨慎些,就不怕你搞鬼。”我对着空气,暗暗咬咬牙说道。
“你要是非对付我,我也得让你知道,我小荣不是泥捏的。”
想到这儿,我眼睛里闪过一道寒光,狠狠握了握拳头,指关节都泛白了,才缓缓松开。
我太清楚了,现在的自己和陈士心,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他起点高,背景后台硬,我就算使劲儿成长,短期内也追不上。
但和以前不一样,现在的我不自卑了,能客观分析自己的处境。
这就是事实,承认它,才能改变它。想要摆脱劣势,就得拼命奋斗,从弱者变成强者,让别人不敢随意欺辱。
这才是弱者该走的路,自哀自怨没用,身份永远变不了。
毕竟,做弱者还是强者,是自己选的。
一个小人物,也能咸鱼翻身,就看有没有胆量和毅力完成逆转。
我望着宿舍窗外,城市的灯火在夜色里明明灭灭,像未来的希望,忽远忽近。
我知道,前面的路难走,但只要敢拼,总有一天,我能站到让那些想欺辱我的人,不敢直视的高度 。
在宿舍外面,小荣前往小卖部的路上。
“唉,你就不要再痴心妄想了,现在你最重要的任务,是要学会自强,要成长。”
我对着宿舍楼后的香樟树喃喃自语,晚风裹着青草香掠过耳畔,却卷不走心里那抹挥之不去的倩影。
小岚的笑颜像粒星星,总在夜深人静时悄悄爬上心头,明明告诫自己要专注前路,可脚步却忍不住在回忆里打滑。
我踢着脚边的小石子,魂不守舍地往操场方向走,路灯昏黄,把影子拉得老长。苦笑摇头间,心里又泛起股狠劲。
“不管她多么美丽,都不是现在的我能妄想的,先放在心里吧,等我真正有出息了,再去放心追!”
这话刚在心里落定,腰间突然撞上团温软的东西,惊得我浑身肌肉瞬间绷紧,脱口而出:“谁?”
第一反应竟是陈士心派来的打手,后背冷汗涔涔,下意识后退两步,警惕地盯着眼前模糊的人影。
夜色浓稠如墨,没有路灯的操场角落像口深潭,根本看不清状况。
正攥紧拳头准备应对时,一声带着哭腔的娇呼划破黑暗:“哎呦!疼死我了!”
是个女孩子的声音,带着细密的委屈,像根细针扎进神经。
我愣了愣,喉结滚动两下,试探着问:“同学?你没事吧?”
边说边往旁边挪了挪,想离这团让人心慌的柔软远些,却听见对方小声嘟囔:“都怪你走得慢……”
语气里竟有几分撒娇的意味,让我更手足无措了。
心跳还没平复,脑子里却突然闪过小岚的脸——要是她现在在这儿,会不会也这样轻轻抱怨?
摇摇头甩开胡思乱想,我清了清嗓子:“要不……我送你去医务室?” 话一出口就后悔。
黑暗中看不见对方表情,只能听见窸窸窣窣的起身声,接着一抹淡香飘过来,比记忆里的青草香更清甜。
“不用了,我……”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脚步声,女孩的声音骤然紧张:“有人来了!”
不等我反应,手腕就被她温热的手指扣住,往树丛后拽去。
掌心相触的瞬间,我浑身僵住,脑子里“嗡”的一声,只剩夜风卷着她发梢的气息,和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躲在树影里,听着远处越来越近的说话声,忽然想起白天在教室,小岚低头时发梢垂落的弧度。
原来有些心事,不是说忘就能忘的,就像此刻掌心里的温度,和藏在暗处、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都在提醒着。
有些东西,早已在心底悄悄发了芽。
我疑惑地向前两步,鞋底碾过碎石子发出“咔嚓”轻响。
月光被云层剪碎,漏下的银辉里,地上的人影蜷成小小一团,发梢在夜风里轻轻颤动。
喉结滚动两下,我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你是女孩子?”话一出口就想咬掉舌头,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光听那带点鼻音的娇柔嗓音,也该猜到是个姑娘。
“你……你是谁?!”人影骤然瑟缩,声音发颤,像受惊的麻雀。
我这才意识到,深更半夜在操场角落撞上陌生人,任谁都会害怕。赶紧挠了挠头,尴尬地笑:“我叫小荣,高一7班的学生。”
“刚才走路想事情走神了,真对不起啊!你没事吧?”刻意放软语调,像哄家里怕生的小猫。
“我的脚疼得厉害,起不来了,你能拉我一把吗?”她话音里带着隐忍的痛意,却又透着股让人不忍拒绝的柔软。
借着云层缝隙里漏下的微光,我看见她指尖轻轻攥着裤脚,膝盖处似乎洇着片深色——大概是摔倒时蹭破了皮。
“好的,这是我该做的!”我立刻蹲下身,手掌悬在她手肘上方又顿住,怕唐突了人家姑娘。
犹豫间,她主动将手搭上来,掌心温度透过校服布料渗过来,像块小暖炉。
托着她慢慢起身时,闻到一缕若有若无的茉莉香,混着青草味。
突然想起教室外那株爬满围栏的七里香,也是这样清清淡淡,却在不经意间勾人鼻尖。
“谢谢你……”
她站稳后轻轻退后半步,声音里的颤意少了些,说到这儿忽然住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指尖悄悄把校服下摆往下扯了扯。
我这才注意到她膝盖上的擦伤,血珠渗出来,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要不我送你去医务室吧?”话脱口而出,说完才惊觉自己竟比白天面对陈士心时还要紧张。
对面摇摇头,月光掠过她发顶,发梢翘起的弧度像只温顺的小兽:“不用了,我回宿舍涂点药就行……”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宿管阿姨白莺的手电筒光束,她猛地抓住我手腕,躲进旁边的冬青树丛里。
掌心相贴的瞬间,我听见自己心跳声震耳欲聋。
冬青叶子蹭过脸颊,痒痒的,混着她身上的茉莉香,让人心慌。
白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她却没立刻松手,指尖在我手腕上轻轻颤了颤,像片落在湖面的花瓣。
黑暗中看不清彼此表情,只能听见彼此交叠的呼吸声,比夏夜的蝉鸣更让人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