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这里,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月亮门的方向,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极其轻微的、不易察觉的沉重和惋惜,“……听闻徐大小姐亦是饱学之士,留洋归来,见识广博。不知对此等扼杀思想、阻塞言路之举,徐小姐如何看法?若她在座,想必也会为这些青年才俊,为这国家之未来,扼腕叹息吧?”
扼杀思想!阻塞言路!扼腕叹息!
每一个词,都像重锤砸在徐孝薇心上!她想起了自己回国后那些被祖父和父亲斥为“无用”、“危险”而束之高阁甚至被撕毁的书!想起了自己那些无人倾听、只能压抑在心底的呐喊!这个曾督军……他懂!他竟然懂!他甚至……在为那些“异端邪说”鸣不平?!在惋惜那些被扼杀的理想?!
巨大的冲击让她浑身颤抖,几乎站立不稳。她扶着门框,心脏狂跳,血液奔涌。原本对这个军阀的所有厌恶、恐惧和排斥,在这一刻被一种前所未有的、颠覆性的震撼和巨大的疑惑所取代!一个模糊的念头在她心中疯狂滋长:他……他或许……和那些人……不一样?!
花厅内,徐老太爷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他万万没想到,曾国宇来谈婚事,开口不谈利益交换,却在这里大放厥词,说什么“扼杀思想”、“阻塞言路”!这简直是在赤裸裸地打他徐家的脸!暗示他徐家禁锢女儿思想?
“督军此言差矣!” 徐老太爷强压怒火,声音冷硬,“孝薇年轻识浅,所读之书良莠不齐,有些离经叛道之言,自然需要长辈引导修正,以免误入歧途!至于那些学子……”
“徐老此言,恕曾某不敢苟同。” 曾国宇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力量。他终于转过头,目光平静却锐利地直视徐老太爷,一字一句道:
“青年人之思想,如江河奔流,堵不如疏,禁不如引。其言或有偏激,其志却未必不可嘉!徐大小姐留洋多年,沐浴欧风美雨,其学识见解,自有其独到之处。若因其言异于尊长,便斥为‘离经叛道’,束之高阁,甚至……”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加重了语气,“……强行将其志趣、乃至终身大事,皆纳入父辈预设之轨道,岂非如同将明珠弃于暗室,美玉琢为顽石?此非爱之,实乃害之!更是……国家之损失!”
他说这些话时,仿佛没注意到在场人的面色。
“轰!”
这番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不仅徐老太爷气得浑身发抖,徐家其他人更是脸色煞白!曾国宇这哪里是在谈婚论嫁?这简直是在指着徐家的鼻子骂他们禁锢孙女、扼杀人才!甚至还拔高到了“国家损失”的高度!这顶大帽子扣下来,徐家如何敢接?
更关键的是,这番话,每一个字都精准无比地戳中了徐孝薇内心最深的痛点和渴望!自由!尊重!价值!不被当作联姻工具!她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