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洒了。\"他指着她裙摆上的褐色药渍,蹲下来,亲手收拾碎瓷片,\"让厨房重新熬。\"
白芷突然抓住他手腕:\"我们能打回去吗?\"
曾国宇动作一滞。少女的指甲掐进他袖扣缝隙,就像当年她生母垂死时抓住他的力度。他轻轻掰开那几根纤细的手指:\"去换件衣裳。\"
入夜后,黔州城罕见地实行了灯火管制。曾国宇在书房召见了几位心腹,柳临峰注意到墙上军事地图换了新的——东北三省被红墨水整个圈了起来。
\"南京现在最怕的不是日本人。\"曾国宇用指挥棒轻敲地图,\"是李宗仁、霍百川这些人借抗日之名造反。\"棒尖突然戳穿纸张,直指北平位置,\"今天第二封电报说,张学良可能要下野。\"
军需处长激动地站起来:\"督军!咱们黔州儿郎——\"
\"准备两份声明。\"曾国宇打断他,\"一份给南京,措辞要温顺。另一份...印刷五千份,明天全城张贴。\"他从抽屉取出早已拟好的文稿,最后一行墨迹未干:
【黔州军民誓与东北同胞同呼吸、共命运】
众人散去已是子时。曾国宇独自站在露台上,秋风裹着桂花香拂过面颊。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白芷默默给他披上斗篷。
\"民国六年我捡到你那天。\"他突然说,\"也是这样的肃杀气。\"白芷怔了怔,不明白他为何提起这个。男人伸手抚过她发顶,动作轻柔得像在触碰易碎的冰雕,\"等仗打完了,我带你去松花江。\"
远处钟楼传来沉闷的十二响。新的一天开始了,东北的土地上,太阳旗正在晨光中升起。
9月20日,寅时三刻。
黔州督军府的密室里,煤油灯芯爆了个灯花。曾国宇盯着墙上军事地图,东北三省的轮廓被新描的红圈刺得扎眼。范铮垣的茶杯重重磕在檀木桌上,震得茶汤溅湿了刚送来的《中央日报》——头版头条登着蒋介石\"暂取逆来顺受态度\"的讲话。
\"还等什么?\"范铮垣领口大敞,他性情温和,从没这么失态过,扣子都没扣好就赶了来,\"昨天学生游行,今天商会请愿,明天怕是都要打上门来!\"
曾国宇没接话,指尖在桌面轻叩。密码般的敲击声里,他想起三小时前南京那封密电:【各地驻军不得擅自与共党接触,违者以通匪论处】。电报纸现在正躺在他抽屉里,盖着瓶白芷配的安神药膏——昨夜他砸碎第三个茶杯后,小姑娘红着眼眶端来的。
\"大哥。\"他忽然开口,\"你说黔共负责人长什么样?\"
范铮垣正要答话,外间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门被推开时,曾国宇的手已经按在勃朗宁上——来人是二哥曾国强,身后跟着个穿灰布长衫的中年男子。那人眉骨有道疤,像被毛笔斜划的墨迹。
\"邓清波。\"来人自报家门,声音沙哑得像磨砂纸,\"黔州苏维埃临时省委军事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