滟澜君怒而起身,打翻了还剩几块梨的碟子,“我才是晏凌,你怎么有脸说是你的东西?”
晏凌点点头,“你是晏凌不错,但你做不到16岁加冠,没那个本事承袭梁国公爵位,更做不了她的老师,最大的可能,不过是顶着功臣之子是身份入后宫,与无数深宫匹夫争宠而已。”
“你是梁国公血脉没错,但现在这个‘晏凌’的身份,是我一点点挣出来的,你当不起。”
滟澜君像是被泼了一盆冰水,心里的不甘与怒火,连同精气神全给浇灭了,颓然跌坐回去,凄然看着对面的晏凌,如玉如松,宛若谪仙。
晏凌着蜀锦,他穿苏绣,分明是一样名贵的料子,一样的艳色,在晏凌身上是金堆玉砌,贵不可言,在他身上,却像是贵人赏的,赏心悦目似玩物。
眼角不知不觉有眼泪沁出,模糊了对面那刺痛他眼睛的光芒。
他最恨的哪里是晏凌抢了他的身份?他恨的根本是他不如晏凌,就算身份对调,他也绝做不到让“晏凌”二字如此耀眼。
滟澜君,连他的名字,他也希望沾一沾晏凌的光。
明明他才是真的,却永远处在一个赝品的光芒之下。
这才是滟澜君好不了的一生之殇。
“我以为你会自己来,毕竟你才是这件事唯一且真实的证据。”
滟澜君讽刺地笑起来,“我又不傻,你才是他们养大的孩子,对所有人来说,你才是晏凌,无论感情还是利益,所有人都更偏向你。”
“皇家要你做招牌,晏家需要一个在皇帝身边长大的孩子延续香火情,只有你,才是符合所有人期待的晏凌。”
晏凌点点头,“既然知道,那你这么做的意义何在呢?”
滟澜君当然知道自己和晏凌对着干,无异于蚍蜉撼大树,可他不甘心,哪怕只是给他添堵,让他不痛快,滟澜君都会去做。
况且,这不正合晏凌的意吗?一直生活在他阴影下的自己,得知真相,必然咽不下这口气,这一切,不都早让晏凌算准了吗?
滟澜君笑得更加嘲讽,“不是你想我这样做的吗?那天那些话不是你故意告诉我的吗?”
晏凌略过这个问题,又问道:“那小杏仙看上去是真的信了自己是晏凌,你是怎么让他相信的?”
滟澜君眼神微妙起来,那是一种无语中带着嘲笑,又带着一点艳羡的眼神。
就像是山里的孩子说自己老家买东西要走很远,城里的同学真诚发问,为什么不叫跑腿一样。
“底层的人,谁没幻想过自己是天潢贵胄,是哪个大家族流落在外的血脉,一夕之间从泥潭跃上云端,脱离苦海呢?”
滟澜君倒了杯酒,浇在地面,“我只要给他一个‘真相’,根本不需要证据,他自己就会深信不疑,甚至我后来想放弃时,都根本叫不醒他。”
一滴鼻血从鼻孔滴落,滟澜君先是茫然了一下,又抬头恍然地看着晏凌。
晏凌起身,坦然对上他的目光,“没有人愿意相信你是真的晏凌,而我的人一直都确信我是他们的主子,让我的人给我下毒,既然你实在想走了,我就送送你吧。”
滟澜君释然地笑了起来,露出被血染红的牙齿,“最后让我死个明白吧,都顾了我这么多年,到底是为什么你突然容不下我了?”
“我说了,她是我的,我养伤那段时间,天天来我府上,千方百计引起殿下的注意,我很不高兴。”
“你有多少仰慕者,那是你的本事,与我无关,无论是胜负欲也好,你真的也爱慕她也好,我不许她身边有其他人。”
滟澜君笑容越来越大,巨大的荒谬感将他吞没,“我只是想和你开个玩笑,她是你的学生,逗小孩儿罢了。”
看见晏凌的脸色肉眼可见难看起来,滟澜君摇头叹道:“我这一生,果真是个笑话……”
晏凌无光的眼眸静盯着他,居高临下,仿佛在看蝼蚁的挣扎。
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此刻却将愤怒和不满表达得如此明显。
滟澜君忽然有种扳回一局的感觉,他气若游丝,仿若魔鬼低语道:“晏凌,你可真行啊,那是小你一轮的学生啊……”
滟澜君彻底没了气息。
晏凌看着滟澜君脸上凝固的嘲讽笑容,回应般喃喃:“四五十岁娶二十出头小郎君的女子比比皆是,反过来怎么就不行了?况且我又不老。”
晏凌转身往外走,室内又出现一个一模一样,活着的“滟澜君”,朝晏凌的背影跪地叩首。
晏凌脚步顿住,“三个月内,让滟澜君香消玉殒吧。”
在晏凌和滟澜君对峙的同时,皇宫里,乾坤殿内。
芮芙规规矩矩行了大礼,自她出生,行礼没这么标准过。
女帝揉揉发痛的太阳穴,眉头皱在一起,有种不能把女儿打断腿的无力感。
“你是真的饿了呀,晏凌配你大姐我都嫌他年纪大,更何况他和你……诶……”女帝扶额,表情扭曲。
鬼知道她原本是想查查晏凌的身份,结果想查的没查到,倒是查出来小女儿和自己老师搞上了。
女帝那时才明白什么叫“不敢睁开眼,希望是我的幻觉。”
芮芙在下面跪得笔直,理直气壮道:“可是他最好看,我最喜欢他。”
女帝一愣,语气里带着希冀,用半是商量,半是哄劝的语气道:“那娘给你办一场选秀,比你大姐那次还大的,江山代有才人出,比晏凌好看,比晏凌年轻的比比皆是,娘都给你选来。”
芮芙头摇成拨浪鼓,“不要,我就喜欢晏凌那样的,就算比晏凌好看的,也不是我喜欢的,就算是和晏凌长相类似的,也没他好。”
女帝头更疼了,“宝,你清醒一点,晏凌他不是别人,那是你的老师,你正儿八经的长辈,师如父,咱不能干欺师灭祖,罔顾伦常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其实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在大周,女性作为主体性别,根本不存在吃亏一说,贞洁也一直是男性考虑的问题。
女人只要喜欢,年龄大点小点其实都无所谓,八旬老太迎娶十八俏新郎,无非被调侃一句一树梨花压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