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倾雪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空洞地看着不远处几具同伴的尸体。
活着的人，蜷缩在角落，发出小兽般的呜咽。
绝望，是这里唯一流通的货币。
她被抛弃了。
“呵呵……”苏倾雪干裂的嘴唇扯出一个难看的弧度，笑声嘶哑。
“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对吧？”一个幸存者抱着头，神经质地喃喃自语。
“闭嘴！”另一个满脸胡茬的男人低吼，“省点力气等死吧！”
苏倾雪没有说话。
她只是觉得，柳如烟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冰冷的预言，在此刻应验。
这个世道，没人会救你。
能救你的，从来只有你自己。
可现在，她连自己都救不了。
【“大帝，时机差不多了。”】
233的萝莉音在柳如烟的识海中响起。
【“这只叫苏倾雪的雌性生物，精神防线已经降到了阈值，是植入‘希望’的最好时机。”】
柳如烟着那片让她感到无趣的废墟，随手在虚空中一点。
一道加密的数据流，无声地跨越城市的残骸，精准地注入到一台被遗弃在地下通道角落，尚有残余电量的军用平板电脑上。
“滴——”
一声微弱的电子音，在死寂的通道中，显得格外刺耳。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那个满脸胡茬的男人警惕地循声望去，从一堆杂物里，翻出了那台正在发光的平板。
屏幕上，是一封刚刚接收的邮件。
没有发件人。
只有一张清晰的地图，和一个被高亮标注出来的红色坐标点。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龙国京城第三安全区。接收所有幸存者。凭此信物，可获优先庇护。】
“安全区？国家的安全区？”
胡茬男的声音都在发颤。
幸存者们像是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眼中重新燃起了求生的火焰，纷纷围了过去。
只有苏倾雪，依旧坐在原地，冷冷地看着。
“假的吧？”她轻声说，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别人。
胡茬男回头瞪着她：“什么假的？”
“一个陷阱。”苏倾雪的声音很平淡，“谁会这么好心？在这个世道，好心人早就死光了。”
林凡的背叛，是她上过最深刻的一课。
“那你说怎么办？”胡茬男被她一盆冷水浇得火大，“待在这里，等死吗？等那些怪物回来，把我们撕成碎片？！”
“我不知道。”苏倾雪摇了摇头。
“我他妈管你知不知道！”胡茬男一把将平板塞到她怀里，“你不是能治病吗？你不是‘苏小姐’吗？现在，你来做决定！”
“我们跟你走！”
“对！我们听你的！”
剩下的几十个幸存者，也纷纷附和。
他们不是在尊重她，他们只是在推卸责任，把决定生死的压力，全部推给这个看起来最特殊的女人。
苏倾雪看着怀里那冰冷的平板，看着那张代表着“希望”的地图，又看了看周围一张张充满渴望与依赖的脸。
她忽然觉得无比讽刺。
她脱离了林凡的掌控，却又陷入了另一个名为“责任”的牢笼。
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再睁开时，眼中的柔软与怯懦，已经被一种冰冷的决然所取代。
“走。”
她只说了一个字。
“去这个地方。就算是陷阱，也得去闯一闯。”
“死在路上，总比在这里等死强。”
说完，她第一个站起身，朝着地图上指示的方向，踉跄着走去。
【“哥哥，你看，她好像变了个人。”】柳如烟的残魂意识小声说。
【“哼，求生本能罢了。”】柳无道的意志评价。
柳如烟（大帝意志）没有说话。
她只是对着233下达了新的指令。
“清扫沿途三阶以下的障碍。”
前往安全区的路，漫长而又诡异。
苏倾雪带着仅剩的几十个幸存者，穿行在城市的废墟中。
他们做好了随时丧命的准备。
可奇怪的是，一路上，他们竟没有遇到任何像样的抵抗。
偶尔有几只不长眼的低阶丧尸，也被胡茬男他们轻松解决。
他们路过一个十字路口，那里本该是丧尸最密集的地方。
可现在，地上只有一大片新鲜的飞灰，和几只体型庞大的变异体被拦腰斩断的尸骸。
切口平滑，仿佛被某种利器瞬间切割。
“这……谁干的？”胡茬男看着这场景，头皮发麻。
苏倾雪蹲下身，捻起一点灰烬，放在鼻尖轻嗅。
没有血腥味。
她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穿着白色衣裙，随意挥手便能让尸群灰飞烟灭的女人。
是她吗？
她在暗中帮我们？
为什么？
当看到远处高墙上探照灯射出的光柱，和听到扩音器里传来的纪律严明的口号时，所有人都哭了。
他们真的……走到了。
国家的力量，是真实存在的。
那种钢铁般的秩序感与安全感，与林凡那座用暴力和恐惧维系的堡垒，有着天壤之别。
苏倾雪看着那些穿着干净军装，眼神锐利的士兵，看着那些在庇护下排队领取食物，眼中重新有了光的普通民众。
她第一次，对国家这两个字，产生了由衷的敬畏。
因为怀里那封神秘的邮件信物，也因为她那稀有的治愈异能，苏倾雪很快就被带到了安全区的核心区域——一间灯火通明的临时实验室内。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气质干练的女人，快步走了过来。
“你就是苏倾雪？”
李月博士推了推眼镜，用一种看待珍稀物种的眼神，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着她。
“你的异能，是治愈系？”
“是。”苏倾雪有些不适应这种审视。
“很好。”李月点点头，语气干脆，“我需要采集你的血液样本，并对你进行一次全面的能量活性检测。”
“我需要你的配合，这对于我们解析‘源质’，也就是你们口中的‘异能’，至关重要。”
她的语气，不是商量，是通知。
在李月眼中，苏倾雪不是一个幸存者，而是一份会走路的，极具价值的实验数据。
苏倾雪沉默了。
她以为自己逃离了林凡，就能获得尊重。
可在这里，她似乎又变成了另一种形式的“工具”。
“我加入你们，有什么好处？”苏倾雪看着李月，问出了一个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极度功利的问题。
李月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好处？”她指了指周围那些忙碌的科研人员，“在这里，你不是谁的附庸，也不是用来笼络人心的花瓶。”
“你将成为一名科研助理，一个探索新世界规则的先行者。你的每一次治疗，都会被记录，被分析，被量化成数据，成为保护更多人的技术。”
“我们不会把你当神，只会把你当成……志同道合的——同志。”
“你的价值，将在这里得到最大程度的体现。”
一番话，让苏倾雪的心脏猛地一跳。
她不再是那个只能依附于强者的柔弱菟丝花。
她可以拥有真正的，属于自己的价值。
“好。”她点头，“我答应你。”
在后续的合作中，苏倾雪逐渐适应了实验室的节奏。
她被一群理性的“疯子”围着，讨论她的能量输出功率，精神力消耗曲线，以及治愈不同伤口所产生的“源质”波动差异。
她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尊重和归属感。
一天夜里，她去给一个熬夜做实验的博士送咖啡，无意中听到李月正在和一名军方高层进行加密通讯。
“……对，那批三阶【晶核】的能量纯度极高，又是那位‘柳小姐’提供的？”
“她到底是谁？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不清楚，”李月的声音带着一丝困惑和兴奋，“她就像一个高维度的观察者，在用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撬动这个世界的规则。她给我们的情报，……她似乎在玩一场游戏，一场……以整个世界为棋盘的游戏。”
游戏……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苏倾雪的脑海中炸响。
她想起了那个女人冷漠的脸，和她说过的那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