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安咬牙闯入阵中,强行抱住她的肩,声音嘶。
“霍思言!听我的声音,你不是它!”
她的眼神一瞬空白,下一刻似被某种力量拉回,灰焰骤暗。
“谢知安……”
她低低唤了一声,嗓音沙哑。
但话音未落,地底轰然巨响,漩涡中心裂开,一道刺目的金灰之光冲天而起!
那光线中,一截长戟缓缓浮出,戟身斑驳,却透着古老威压。
夷烛盯着那戟,眼中闪过狂热。
“镇魂戟本体……终于现世了。”
霍思言却脸色惨白,喉间渗出一线血。
“它在……夺我魂。”
她艰难地说出这句话,声音几乎被魂风吞没。
谢知安紧紧抱住她。
“那就让我与你分魂。”
沈芝惊呼道:“你疯了!那会……”
“我知道。”
他冷冷打断。
“但我不会看着她一个人下地狱。”
霍思言抬起手,按住他的胸口,眼神第一次柔和下来。
“别,这是我该走的路。”
她深吸一口气,猛然抬手,以灰焰为刃,斩向戟影。
一声巨响!
戟影被劈开,灰光如流沙崩散,席卷整个墓厅。
魂风瞬间停止,所有魂影在空中化作碎光,静静坠落。
霍思言单膝跪地,鲜血顺着唇角流下。
谢知安抱住她,声音微颤。
“你做了什么?”
“我……将它封回去了。”
她低声道。
“但它的心脉,还在我身上。”
夷烛站在不远处,神情复杂。
“你不是镇魂者。”
“你是,新神。”
空气沉寂。
霍思言抬起头,灰焰在她眼底一点点熄灭。
“若真如此,”
她轻声道。
“那我便以神的身份,毁了这场神的游戏。”
墓厅中最后一盏魂灯熄灭。
黑暗再次降临。
地底的风停了。
霍思言静坐于碎石与灰尘之间,残片的光彻底融入她的掌心。
那道灰焰般的魂纹已爬至锁骨,闪烁微光,像一条静脉在与心脏呼应。
谢知安的掌心贴在她的后背,魂力不断注入,替她稳住气息。
夷烛靠在破损石柱上,目光沉沉。
“封印虽复,可这股气还在泄,你把镇魂戟唤醒了,它不会再沉睡。”
“我知道。”
霍思言抬眸,眼底灰光一点一点淡去。
“但我必须在它完全觉醒前,掌控它。”
沈芝走近,轻声道:“思言,你真的能压住那股力量?那是神格,不是魂术。”
“若神格来自人心,我便能驭之。”
她的声音低,却有着异样的决绝。
夷烛笑了笑。
“果然是霍思言,越是死路,她越敢走。”
话虽轻佻,却掩不住一丝敬意。
地底微微震动。
石顶的尘灰簌簌而落,沈芝抬头,神色一凛。
“这震,不像是地动。”
霍思言转首,目光望向漩涡上空的残光。
那光,竟与她掌心的魂纹同频闪烁。
“有人,在地面动了封印。”
昭国宫阙。
寿安宫深夜无灯,唯有一盏红烛摇曳。太后披着玄色狐裘,指尖轻拈铜镜边缘。
镜面之中,灰色的魂雾缓缓旋转。
她的目光幽深,似穿透铜镜看向地下千丈。
“果然,她动了。”
殿门处,皇帝缓步而入,衣袍未束,神色平静。
“母后。”
太后没有回头。
“你来了。”
皇帝走到她身后,目光落在铜镜中那一点灰光,微微眯眼。
“这是息土源。”
“那丫头找到了镇魂戟的本体。”
太后声音平静。
“哀家等了二十年,果然等到这一刻。”
“等她?”
皇帝淡淡一笑。
“还是等那股神魂?”
太后终于转身,神色从容。
“你以为大昭能安定百年,是靠朕的祖训?不,是靠镇魂戟在下镇压,若那封印崩塌,你我皆不过是尘。”
“可她不同。”
皇帝语调缓慢,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冷意。
“她若真继承那神魂,或许能镇压,也或许,毁掉大昭。”
太后轻轻一叹。
“所以她不能活太久。”
皇帝抬眸,眼底映着烛火。
“你打算怎么做?”
太后没有答,缓缓起身,走到窗前。夜色如墨,寒鸦掠过。
“昭国的气数,不在天命,而在人。”
她伸手,指尖一点红光入镜,铜镜中景象瞬息万变,那是霍思言所在的地底之境。
“若她能镇得住,那便封为魂主。”
“若镇不住……”
太后轻声一笑,笑意森冷,仿佛连烛火都被冻灭。
“就让她,与那镇魂戟,一同葬于地底。”
皇帝沉默良久,忽道:“母后,你错了。”
太后微挑眉。
“她不是你能掌控的。”
说罢,他转身而去。
殿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风声掠过,如叹息。
太后凝望铜镜,镜面中灰光愈盛,霍思言的身影若隐若现。
“霍思言……”
她低低喃喃。
“你若真是她的血脉,就该明白,逆神者无归路。”
地底深处。
霍思言忽然睁眼,眸底映出一抹赤光,恰与太后铜镜中倒影遥遥相合。
谢知安一怔。
“怎么了?”
她缓缓起身,声音冰冷。
“上面有人在动我。”
夷烛低笑。
“看来昭国那对母子,终于坐不住了。”
沈芝握紧袖中符纸。
“我们要离开这地底吗?”
“不能。”
霍思言抬眸,目光坚如铁。
“镇魂戟的核心还在下层,若被他们取走,这世间再无魂可平。”
谢知安道:“那我们就下去。”
霍思言望向那漩涡般的黑洞,灰焰重新燃起,照亮了所有人的脸。
“这一次,若有谁要陪我走到底。”
“我去。”
谢知安声音不大,却无比坚定。
沈芝苦笑一声。
“这话我都听腻了,反正我也没路可退。”
夷烛摊开双手。
“行吧,反正死也得看完结局。”
霍思言深吸一口气,迈步前行。
漩涡的风呼啸而起,将她的发丝吹乱,魂光映照四壁,古老的符文在石层中一点点复苏。
她回头一望,轻声道:“走吧。”
当他们踏入漩涡的一瞬,整座息土源震动。
地表裂缝蔓延至昭北雪岭,夜空中浮现一缕若隐若现的光环,宛如灰色的极光,笼罩半个天际。
而在远处山巅,一人负手而立,正静静望着那光。
那人披着玄袍,眼眸深邃如渊。
“终于到了这一步。”
风声掠过,他低低一笑。
“镇魂者,归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