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石壁上原本嵌死的壁画忽然“动”了。
那是一副残破的九州图腾,其上绘有众生百相、神只威严、兵刃锋芒,而此刻,画中一尊巨大的戟影,竟自壁画中缓缓浮出。
金戟轮廓在石壁中凝成实影,似由魂力铸造,其上锁链缠绕,血丝遍布。
“退后!”
霍思言猛然低喝,拉住沈芝便退,谢知安反手斩出一道剑光,划破虚空。
但那金戟虚影竟不避不让,径直冲入空中,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鸣!
“这不是活物!”
沈芝低声惊呼。
“是戟魂残影!”
“别正面硬接!”
夷烛暴喝一声,手中短刀在地砖上一划,引魂阵纹立刻裂开一道缝隙,四人迅速掠入侧道,堪堪避过那道金影扑袭。
地面轰然震荡,魂灯接连熄灭。
整条长廊仿佛被那虚影唤醒,无数石壁中的魂纹浮现,一道道残魂碎影破壁而出,在空气中挣扎哀鸣,如群鬼开道,徘徊啸聚。
而那道戟魂残影,仍在通道中缓缓盘旋,仿佛在寻找“共鸣者”。
霍思言感应到体内残片剧烈颤动,掌心灼痛,那道虚影竟在一瞬间,转而朝她猛冲而来!
“快走!”
谢知安怒喝,冲上来拦在霍思言面前,剑气暴涨,与那虚影正面相撞!
轰!
剑光四散,墙体崩裂!
霍思言踉跄后退,灰焰自掌中冲出,与残片同时绽放出银白魂光!
那一瞬,戟魂虚影骤然停滞,仿佛在空中颤抖,旋即缓缓低头,竟朝霍思言轻轻俯首!
“它……认她。”
沈芝眼中闪过震惊。
“它感应到了残片的归属。”
霍思言眼神一凝,咬牙忍住体内魂力激荡,低声问道:“你是……镇魂戟的器灵?”
虚影未答,缓缓抬首,看向前方深处的幽暗通道,一道空洞的声音忽在她脑海响起。
“戟断……魂碎……器灵七散……欲合者,踏七殿,燃七祭。”
“第一殿,祭断魂,踏者,唯命可过。”
声音落下,戟魂虚影骤然崩散化光,融入石壁,原先封闭的前方长廊缓缓开启,一道散发幽蓝微光的石门浮现其上。
空气骤然静止。
夷烛吐出口气,沉声道:“看来……我们进了第一殿。”
“七殿七祭,合魂得器……”
霍思言声音低沉。
“这哪里是寻戟,是渡命。”
“或许那才是“盗魂之墓”的真相。”
谢知安道。
沈芝冷声道:“既然魂门想得戟,那他们是否也已入此殿?”
夷烛神色一冷,吐出两个字:“走快。”
霍思言握紧掌心残片,深吸一口气。
“走,去见识第一殿。”
他们踏入石门,魂灯再度燃起,照亮前方深处,那是一座铺满断骨与碎刃的圆形祭坛。
中心处,一道裂开的石碑静静矗立,碑上刻着几个字:“魂碎于此,生死皆灭。”
而四周的墙壁上,赫然雕满了一个个面目模糊,却身披铠甲之人的浮雕。
他们姿态一致,皆手握断戟,面朝祭坛。
圆形祭坛之上,魂光浮动,冷冽的压迫感仿佛自四面八方而来,将众人逼入无形的牢笼之中。
霍思言站在那块裂开的石碑前,盯着上方那句“魂碎于此,生死皆灭”,喉头微动,却未出声。
沈芝已低身察看地面。
“这里有战斗痕迹……这些碎骨,有的是近年才断裂。”
“也就是说,有人来过。”
谢知安握剑戒备,神色冷峻。
“不知是新魂派的人,还是……”他目光一顿,看向祭坛正中央那座浮着半空的圆阵。
“那是什么?”
夷烛眯起眼。
“应该是试魂阵,七殿七祭,第一殿主“断魂”,考的是魂魄稳固与意志完整,弱者,一入即碎。”
“那我们怎么通过?”
沈芝问。
夷烛淡声道:“祭一魂,破其虚幻,稳其本识,也就是……你得面对自己魂魄最深的执念与恐惧。”
他顿了顿,目光看向霍思言。
“你尤甚。”
霍思言不语,只是缓缓抬步,踏上祭坛。
残片微微发热,掌心仿佛有一道气机牵引她靠近那道圆阵。
“我先来。”
语落,她走入阵中,魂纹即刻亮起!
嗡。
空气一震,四周景象倏然化为虚空。
众人眼前霍思言的身影瞬间消失,只剩那阵法不断闪动的灰焰残影。
“她被带入了魂境。”
夷烛低声说。
沈芝握紧短刃。
“她能撑得住吗?”
谢知安凝视着阵中。
“她能。”
魂境之内,霍思言睁开双眼,入目的却是一片破碎不堪的皇城。
灰雾漫天,火光冲天,她站在废墟之中,耳边是无尽哭喊与喧嚣。
前方,熟悉的宫墙正缓缓崩塌,而高台上,一袭白衣女子身披王冠,背对她而立。
那背影……熟得几乎能叫她心碎。
“母亲?”
霍思言下意识喊出口。
女子缓缓回身,容颜与太后无二,却眼神空洞,面容冷漠。
“你回来了。”
她轻声说,却没有一丝温度。
“但你已不能守住这片江山。”
“你终究是个废人。”
“你亲手斩断了族脉,也亲手害死了所有人。”
“你还妄想什么未来?”
霍思言心中一震,呼吸一滞,那些曾经深埋的痛苦与挣扎如狂潮席卷而来,几乎将她整个人吞没。
“不……”
她低声呢喃,脚步踉跄。
“我不是……不是我害的……”
“你是。”
幻境中的太后冷笑,步步逼近。
“你的天赋、你的身世、你的决定,全都注定了他们的死。”
“你以为你在救人,但你不过是走向另一场屠杀。”
霍思言胸腔剧痛,仿佛被千万根针扎入魂海。
“你该死,你不配活着。”
“你该死……”
一句又一句,如同咒语般在她耳畔回响。
灰雾如洪,嘶吼如浪,她跪倒在地,手指死死扣住残片,鲜血从掌中流出,滴入虚空。
那一刻,她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火海中走来。
谢知安。
他步履坚定,眼神温沉。
“霍思言。”
她抬头,看着他逆光而来,那一瞬间,恍若整个魂境被点燃。
“别听他们的。”
“你不是他们说的那种人。”
“你是霍思言,是我所见过最清醒、最坚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