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紧张局势下,张德不放心让苏余独自前往。
苏余现在是他们四百个士兵里唯一一个会说话的,要是他出个什么问题,张德等就真的说不清了。
张德自己不敢抛头露面,就派了五个手下随同苏余前往大元帅府。
汪伯彦为了支开他们,让他们驻扎在东门口下,去到大元帅府还要穿越河流,几乎就是从城东去到城西,跨越整个城池。
一路上没有马匹,几人只能顶着风雪用腿走,大名府虽然不及京师繁荣,但是也不可能这个时候街道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吧?
大名府的夜市竟然全部暂停营业,家家闭户不出。
他们是知道了什么吗?
这种情况,大多数是战争来临的前夜出现,苏余大感不安。
他们一行人抵达大元帅府时,被卫兵粗鲁拦下。
“我是苏余,朝廷使者,要见康王!”
“康王已经就寝,谁也不见!”卫兵说道。
“康王就寝,那么我要见副元帅!”
“副元帅也已就寝,请使者返回吧,天色渐晚,大元帅府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卫兵看见随他而来的几个士兵,瞬间起了戒心。
他们纷纷抽出手刀。
“怎么,携兵甲而来,大元帅说过,你们主帅对大元帅不敬,竟还敢带兵甲至此!”
卫兵怒吼。
苏余身后护送他的兵甲也不甘示弱,纷纷抽出武器对峙。
“停,别闹了!”苏余推开自己身边的士兵。
这个时候闹出矛盾岂不是给汪伯彦他们借口除掉张德么!
这些士兵真是傻。
“兵爷,我们绝没有不敬之心,我们只是想帮助大元帅府完成朝廷调令!”
“哼,朝廷命令,谁不知是你们想要吞并大元帅府兵马,抢走大元帅府功劳!”
苏余抓耳挠腮,完了完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越说越邪乎,再过几日,岂不是要说宗泽谋反?
“何来此说呀兵爷,朝廷命令理所应当,宗泽也是奉陛下之命,哪里有如此想法,受宗泽节制,诸位职务不变,大元帅府依旧存在,只是整合力量共同抗金,功劳都是大家的!”
卫兵们不理会苏余,粗鲁地将他推开。
“管你说什么,滚开,任何人不能进入!”
黑夜下,苏余竟然跪在了营地门口,他双眼红润地说:“诸位都是大宋忠臣,为何为难自己人,让我见一见康王吧!”
苏余的哀求没有换来任何同情,他们反而变本加厉地嘲笑:“就你如此狼狈模样,还是朝廷使者,放屁!”
“圣旨调令铁定都是假,小小的知州摇身一变三路宣抚,说出去谁信呐?”
卫兵无情嘲弄下,作为宗泽手下的几个士兵不能视而不见,他们大声嚷嚷就要开打,毕竟他们也不是什么斯文之人,暴怒下,打一顿才能解决问题!
双方剑拔弩张,火把摇曳,纷飞的火星被突如其来的箭簇搅动,火焰顷刻间熄灭,而掠过火焰的箭簇结结实实扎入一名士兵的胸腔。
他没有穿戴纸甲,一箭穿心,高举手刀的动作在这一刻暂停。
众人惊悚的目光中,那名士兵瘫倒在地,剧烈抽搐。
有骑兵冲出黑幕,朝几人嘶吼:“张德所部叛敌,袭击大元帅府,副元帅有令,斩杀叛军!”
“什么!?”
苏余几人惊慌失措,人数极大的劣势下,他们想到的念头只有一个,那就是逃!
随苏余而来的几个士兵撒腿就跑,然而面对凶悍的骑兵,却无处可逃。
冰冷的长枪将他们一个个挑起,残忍地杀害,最后尸体拖回营地。
苏余亲眼目睹一切,失魂落魄的他喃喃自语:“又一次......又因为我......”
不知道是第几次了,又有人因为他而死。
苏余跪在地上痛苦哀嚎,他恳求那些骑兵:“请放过他们,他们不是叛军,不是啊......”
骑兵军官瞧一眼苏余,不屑地说:“不是?”
“在大元帅府前携带武器耀武扬威,你说不是!”
“将他拿下!”
骑兵军官勒转马头,招呼部队开往东门口,他们要去执行抓捕任务,将张德所部全部控制。
如此一来,宗泽无法进入大名,张德被捕,这里就是大元帅府的天下,等朝廷撤职宗泽,他们就成功取得名正言顺的兵权!
苏余哭着抓住一名士兵:“你们为何要如此残忍!?”
“不顾大局!”
士兵皱眉,挥拳打在他的脸上,叫骂着疯狂殴打。
直至将苏余打得眼冒金星,嘴角抽搐,才将其拖入营地搜身,搜出皇帝圣旨以及宣抚使命令,并将它们一齐送给汪伯彦。
汪伯彦看着圣旨冷冷一笑。
“南下勤王?”
“河北百姓流离失所,三镇遭金人蹂躏,多少兵马死在这里,不见朝廷一兵一卒来救,还要我们南下勤王!”
“如今又让一个老不死的知州收编我们,河北归心康王,陛下被朝廷奸佞蒙蔽,如此命令,意欲何为?”
他将圣旨以及宣抚使命令丢往火堆,燃烧的烈焰瞬间将苏余誓死保护的东西绞成灰烬。
汪伯彦坐在临时府邸内庭里,有规律地敲击椅子,闭目养神。
此时,他的手下正极速赶往东门口抓捕张德,他的头顶仿佛出现一只巨大的黑手,操控着大名府的一切。
黑夜无声,恐惧正在悄悄铺开。
被殴打昏迷的苏余也在冷水的刺激下醒来,他被按在汪伯彦的脚下,嘴角撕裂的伤口让其难受无比,呲牙咧嘴,话都说不完整。
倒在这位副元帅身前时,苏余强撑着身体质问道:“副元帅......”
“我满以为......你是一位忠诚......有远见的人物......到头来为了私利,无所不用其极,简直禽兽不若!”
“大宋,便是毁于你们手中!”
押送苏余的士兵上前猛踹他受伤的嘴角,几颗牙齿顺势掉出,滚入火堆,溅起小小星火。
鲜血滴答滴答宛如丝线欲断不断地接在嘴角上。
“我倒是想听些好话,免得再杀人。”汪伯彦表情轻松,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我说......你难道就不杀么!”苏余奋力吼叫。
事情走到这一步,不杀反而不是他作为。
“有可能,都是大宋臣民,只是......站错队罢了。”
“你......能饶他们一命么?”苏余愤怒的表情变得恳求,“杀与不杀已经改变不了......结局,放过他们......至少也是保护大宋的好兵。”
“当然可以。”汪伯彦转头笑道,“我不是那么不近人情。”
“没有权力,我又怎么能施展报复呢?”
“你以为仅保持一腔热血,义无反顾的忠诚就能改变大宋目前的困局么?”
“年轻人,你太天真了。”
汪伯彦示意士兵擦去苏余嘴角的鲜血,扶他起来。
“与其希望别人,不如相信自己。宗泽这个老骨头又真的比得过我吗,我不能成为三路宣抚么!”
“无论怎么讲,我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康王是我救回来,河北百姓是我所安抚,康王信任我,河北百姓拥戴我,没有人比我合适宣抚三路!”
“你知道吗!”
汪伯彦逐渐激动,拼命解释并使口水飞溅,溅了苏余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