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寒光来得又快又急,我甚至能感觉到刀锋带起的冷风刮在脸上,像被冰碴子割过一样疼,刺得皮肤发麻。我下意识地把林婉清往身后拽,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自己则往旁边一滚,动作狼狈得像只受惊的兔子,堪堪躲开了那致命一击。
“当啷” 一声,刀扎在地上,震得地面都跟着颤了颤,溅起的碎石子打在腿上,生疼生疼的,像是被小针扎了。楚汐反应更快,她不知从哪摸出个药粉包,看那样子是早就准备好了,劈头盖脸就朝上面扔去。只听头顶传来一声惨叫,声音尖利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接着是重物摔倒的声音,“咚” 的一声,想来是被药粉呛到了,活该。
“快进暗格!” 我压低声音喊,手忙脚乱地掀开那块松动的石板,手指都被磨得生疼。下面的空间不大,黑乎乎的,刚好能挤下我们三个人,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泥土味,还有淡淡的霉味,闻着不太舒服,但总比被外面的人抓住强。
林婉清先钻了进去,动作有些笨拙,楚汐紧随其后,身姿灵活得像条鱼。我刚要进去,就听见头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还有人在喊:“往这边追!他们肯定藏不远!跑不了的!”
我心里一紧,像被人攥住了,连忙把石板盖好,只留了条缝透气,不然非得闷死不可。透过缝隙往上看,能看到几个穿着藩王军服饰的人举着火把在暗道里搜查,火光晃来晃去,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他们的佩刀上闪着寒光,刀鞘上刻着的莲花纹在火光下看得清清楚楚 —— 和玄冰令主心口那个一模一样!果然是一伙的,没跑了。
“刚才明明看到有人影往这边跑了,怎么不见了?” 一个粗嗓门的士兵骂骂咧咧地说,脚还在地上乱踢,靴子碾过石子的声音刺耳得很,差点就踩到我们藏身的石板上,吓得我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搜仔细点!阁主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尤其是那个姓周的丫头,手里的密档不能丢!丢了咱们都得掉脑袋!” 另一个声音阴恻恻的,听着让人头皮发麻,像毒蛇吐信子。
我攥着父亲留下的那把匕首,手心全是汗,把刀柄都浸湿了。匕首的刀柄被磨得光滑,上面刻着的 “周” 字已经有些模糊,但握在手里,却像是能给我无穷的力量,让我心里踏实了点。林婉清紧紧挨着我,身体抖得像筛糠,牙齿都在打颤,眼泪无声地往下掉,却死死咬着嘴唇,没发出一点声音,怕被上面的人听见。
楚汐闭着眼睛,手指飞快地在药囊里翻找着什么,嘴唇抿得紧紧的,额头上全是冷汗,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我的胳膊,冰凉冰凉的,像块冰,吓得我一哆嗦。
那些士兵在暗道里搜了好一会儿,敲敲这里,踢踢那里,没找到我们,骂骂咧咧地走了,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他们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周围又恢复了安静,我们才敢松口气,胸口起伏得厉害。
“吓死我了......” 林婉清的声音带着哭腔,刚说了几个字,就被楚汐捂住了嘴,生怕她出声。
“别出声,他们可能还没走远,说不定在外面等着呢。” 楚汐的声音压得极低,像蚊子哼哼,眼睛警惕地盯着石板缝外面,“我们得赶紧离开这儿,去找禁军统领,只有他能救我们。”
我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把石板掀开一条缝,往外看了看。暗道里空荡荡的,只有火把熄灭后留下的烟味,还有刚才药粉燃烧后的怪味,呛得人鼻子疼。
“走吧。” 我轻声说,先从暗格里爬了出来,拍了拍身上的土,然后伸手把林婉清和楚汐拉出来,她们俩的手都冰凉冰凉的。
刚站稳,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像是有人在争吵,还有兵器碰撞的脆响,叮叮当当的,乱成一团。我们三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安,不知道外面又出了什么事。
“好像是御花园的方向。” 楚汐侧着耳朵听了听,眉头皱得紧紧的,“我们去看看,小心点。”
我们沿着暗道往御花园的方向走,脚步放得很轻,像猫一样。越靠近出口,声音就越清晰,能听到有人在喊 “陛下饶命”,还有一个粗野的声音在咆哮,那声音我有点印象,像是藩王的声音,蛮横得很。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难道皇帝出事了?他才十五岁,还是个孩子啊。
加快脚步跑到暗道出口,掀开伪装用的灌木丛,眼前的景象让我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没喘过气来。
御花园里一片狼藉,假山被推倒了,石头滚得满地都是,名贵的花草被踩得稀巴烂,连那棵几百年的老松树都被拦腰砍断了。地上躺着不少禁军的尸体,血流了一地,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看着触目惊心。
而在这片狼藉的中央,皇帝正被一个身材高大的藩王掐着脖子拖出来。十五岁的少年天子,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龙袍领口的珍珠正在一颗颗崩飞,滚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叮铃叮铃的,却没人去捡,显得格外讽刺。他的脸色白得像纸,比当初在先帝灵前守孝时还要白,嘴唇发紫,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却强撑着不肯闭眼,还挺有骨气。
“苏相!” 他看到我,像是看到了救星,拼尽全力喊了一声,声音嘶哑得厉害。就在他喊我的时候,藩王的刀在他脖子上又压下去几分,立刻压出了一道细细的血线,鲜红的血珠顺着血线慢慢渗出来,染红了龙袍的领口,那抹红色在明黄的袍子上格外刺眼。
“朕的枕头......” 皇帝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气若游丝,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藩王狠狠掐了一把脖子,疼得他皱紧了眉头,脸都扭曲了,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
我看得目眦欲裂,眼睛都红了,刚想冲过去,就被身边的沈砚之拉住了。他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左肩插着半截冰锥,伤口处的衣服已经被血浸透了,红得发黑,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但右手还稳稳地握着那卷密档,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一看就用了很大的劲。
“别冲动。” 沈砚之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他们人太多,硬拼我们讨不到好,还会害了陛下。”
他一边说,一边突然把手里的剑脱手扔了出去。长剑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带着呼啸的风声,“噗嗤” 一声钉在藩王脚前的地砖上,剑身还在嗡嗡作响,像在示威,剑柄上的红穗子来回摆动,像是在挑衅。
藩王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掐着皇帝脖子的手也松了些,皇帝趁机喘了口气。他恶狠狠地看向我们,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像要吃人一样:“找死!敢吓唬本王!”
沈砚之没理他,只是用眼神示意我看那些藩王的手下。“看他们的刀。” 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凝重。
我这才注意到,那些自称 “藩王亲卫” 的士兵,他们的佩刀上全刻着莲花纹。那莲花纹雕刻得极其精致,花瓣层层叠叠,栩栩如生,和玄冰令主心口那个莲花刺青一模一样,连花瓣的数量都分毫不差!
我的心沉了下去,像掉进了冰窟窿。果然和我们猜的一样,藩王和莲花教根本就是一伙的!他们早就勾结在一起了,我们还是晚了一步。
最前排的几个士兵像是察觉到了我们的目光,突然齐刷刷地摘下面具。当看到他们的脸时,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们的脸上布满了冰纹,那些冰纹像是活的一样,在皮肤下游走,泛着幽幽的蓝光,看着诡异极了,根本不像人的脸,倒像是妖怪。
“这些人......” 林婉清的声音带着颤抖,紧紧抓着我的胳膊,指甲都快嵌进我肉里了,“他们不是人...... 是怪物......”
楚汐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她从怀里掏出个药囊,紧紧攥在手里,指节泛白,手都在抖:“他们被冰毒侵蚀了,已经不是正常的人了,心智全失,只知道杀人,很难对付。”
话音刚落,楚汐手里的药囊突然 “嘭” 的一声炸开了。赤鳞鱼血的腥甜味道混着火药的刺鼻气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御花园,熏得我眼泪直流,眼睛都睁不开,呛得直咳嗽。
混乱中,我隐约看到藩王的手下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变得有些慌乱,像是很怕这味道。他们纷纷往后退,动作有些狼狈。
就在这时,我恍惚间看到皇帝在对我做口型。他的嘴唇动了几下,因为被掐着脖子,动作很轻微,但我还是看清了形状 —— 那口型像是在喊 “姐姐”?
我愣住了,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或者是被烟熏得产生了幻觉。皇帝是先帝的嫡子,比我小了足足十岁,我们虽然见过几次面,但他一直都很规矩地叫我 “苏相”,从来没这么叫过我。怎么会突然叫我 “姐姐”?这不合规矩啊。
难道是我因为烟熏得太厉害,眼睛花了?
“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藩王反应过来,怒吼一声,再次掐紧了皇帝的脖子,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威胁道:“谁敢动一下,我就杀了他!让你们的小皇帝陪葬!”
士兵们虽然怕赤鳞鱼血的味道,但还是在藩王的威逼下,慢慢围了上来,一步一步的,像移动的城墙。他们的眼睛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没有一点人性,手里的刀在月光下闪着寒光,看得人心里发毛。
沈砚之把我和林婉清护在身后,右手紧紧握着密档,左手悄悄摸向腰间的短刀,随时准备动手。楚汐也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挺大的一块,警惕地看着周围,眼神锐利得像鹰。
我看着被藩王挟持的皇帝,心里乱成一团麻,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他刚才那个口型到底是什么意思?是真的在叫我 “姐姐”,还是有别的含义?如果不是幻觉,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叫我?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还有他刚才没说完的话,“朕的枕头......” 枕头里藏着什么?难道和密档有关,或者和七皇子的阴谋有关?还是说枕头里有什么能救我们的东西?
藩王见我们没动,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像只得逞的狐狸:“识相的就把密档交出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本王可没那么好的耐心!”
他说着,又把刀往皇帝的脖子上压了压,血线变得更粗了,血流得也更快了。皇帝疼得皱紧了眉头,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下来,顺着脸颊往下淌,但眼睛却一直看着我,眼神里似乎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很急切的样子。
我看着他的眼神,又看了看沈砚之手里的密档,心里做着激烈的斗争,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交还是不交?交了密档,我们之前的努力就全白费了,父亲的冤屈也永远无法昭雪,那些死去的人也白死了;可不交,皇帝就会有生命危险,他是一国之君,不能有事啊......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楚汐突然悄悄碰了碰我的胳膊,对我使了个眼色,然后用眼神示意我看皇帝的龙袍袖口。她的眼神很坚定,让我心里安定了些。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皇帝的龙袍袖口处,有一个小小的刺绣图案。那图案很隐蔽,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像是一朵小小的莲花,但花瓣的形状又有些不同,更像是...... 一朵还没开放的荷花苞?
这个图案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对了,父亲留下的那本医书的封面上,就有一个类似的图案!只是当时我没在意,觉得就是个普通的花纹,现在想来,这绝不是巧合!肯定有什么联系。
难道皇帝也知道些什么?他刚才的口型和没说完的话,都是在给我们暗示?他是想告诉我们枕头里有和医书相关的东西?
“还不交出来?” 藩王见我们迟迟不动,失去了耐心,脾气变得暴躁起来,手里的刀又往下压了几分,皇帝的脖子上已经渗出了更多的血。
皇帝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嘴唇颤抖着,发紫得厉害,似乎快要撑不住了,呼吸都变得微弱起来,但眼睛却一直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信任,像是在说 “别交”。
我看着他的眼神,又看了看沈砚之手里的密档,心里突然有了决定。不能交!就算拼了命,也不能把密档交出去!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
沈砚之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他看了我一眼,我对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动手。他慢慢举起右手,手里的密档在月光下泛着黄晕:“别伤害陛下,密档可以给你,但你得先放了他,不然我们就算毁了密档,也不会给你。”
藩王眼睛一亮,脸上露出贪婪的神色,像看到了肥肉的狼:“好!算你们识相!先把密档扔过来!”
沈砚之看了我一眼,我又点了点头。他用力把密档朝藩王扔了过去。密档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朝着藩王飞去,速度不快,给了我们动手的时间。
就在藩王伸手去接密档的瞬间,楚汐突然大喊一声:“动手!”
她不知从哪摸出一把银针,数量不少,朝着藩王的眼睛扎了过去,速度快得像闪电。同时,沈砚之也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过去,左手的短刀闪着寒光,直刺藩王的腰侧,那里是人的软肋。
藩王没想到我们会突然动手,一时之间有些手忙脚乱,顾此失彼。他下意识地松开皇帝,去挡楚汐的银针,沈砚之的短刀趁机刺中了他的腰侧。
“啊!” 藩王发出一声惨叫,声音凄厉,捂着伤口后退了几步,疼得脸都扭曲了,血从他的指缝里涌出来,染红了他的衣服。
皇帝趁机挣脱开来,朝着我们跑来,脚步有些踉跄,但速度不慢。
“快追!别让他们跑了!给我杀了他们!” 藩王捂着流血的伤口,气急败坏地大喊,眼睛都红了,像头受伤的野兽。
那些脸上布满冰纹的士兵立刻朝着我们追了过来,他们的速度快得惊人,像是根本不知道疲倦,一个个跟疯了似的,手里的刀挥舞着,看着就吓人。
“往这边跑!” 我拉起皇帝的手,他的手很小,还在抖,但很有力气。朝着御花园深处跑去,那里树木多,容易藏身。沈砚之和楚汐断后,他们俩配合得很默契,林婉清跟在我们身边,手里也捡了根棍子防身。
皇帝的手冰凉冰凉的,还在微微发抖,但他跑得很卖力,没有掉队,比我想象中要坚强得多。
“姐姐......” 跑着跑着,皇帝突然低声喊了我一声,声音很轻,像是怕被别人听到,带着一丝委屈。
我愣了一下,这次听得清清楚楚,他确实叫了我 “姐姐”。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表情,像是有很多话想说,但又不知从何说起,眼神里有恐惧,有坚定,还有一丝依赖。
“你......” 我刚想问他为什么这么叫我,就被身后传来的惨叫声打断了。那声音很熟悉,像是沈砚之的。
回头一看,只见沈砚之被几个士兵围攻,虽然他奋力抵抗,招式凌厉,但左肩的伤口影响了他的动作,已经有些吃力了,身上又添了几道伤口,血顺着衣服往下淌。楚汐的药粉也用完了,只能用银针勉强支撑,她的动作也有些迟缓了,额头上全是汗。
“你们先走!” 沈砚之大喊一声,声音里带着决绝,“我和楚汐拦住他们!一定要把陛下安全送到禁军统领那里!”
“不行!要走一起走!” 我喊道,心里很不是滋味,怎么能把他们留下呢。
“别废话!” 楚汐也急了,一边打一边喊,“密档和陛下最重要!快带陛下走!去找禁军统领!我们能撑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