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走了三日,山路愈发崎岖。这天正午,日头毒得像要烧起来,他们在一处山坳歇脚,翠儿正给囡囡喂水,阿武突然压低声音:“师父,东边林子有马蹄声。”
陈耀侧耳听去,蹄声杂乱,不止一匹,还夹着铁链拖地的哗啦声。他让柱子带着翠儿和囡囡躲进乱石堆,自己和阿武往林边摸去。
拨开半人高的茅草,只见五个骑着马的汉子正往这边来,马后拖着辆木车,车上锁着个披头散发的人,手脚都缠着粗铁链。为首的是个独眼龙,脸上一道刀疤从眉骨划到下巴,手里把玩着柄短斧,斧刃上还沾着暗红的血。
“前面就是黑风口,把这老东西交上去,咱们就能领赏了。”独眼龙咧嘴笑,露出颗金牙,“听说这是星火阁当年的账房,手里攥着不少藏宝的地契呢。”
木车上的人突然抬起头,露出张布满皱纹的脸,尽管被打得鼻青脸肿,陈耀还是认出了——是阁里的老账房,当年负责看管库房,总爱把算盘打得噼啪响。
“放开他!”阿武忍不住要冲出去,被陈耀按住。
“别急,他们有马。”陈耀低声道,目光扫过独眼龙腰间的箭囊,里面插着三支羽箭。
独眼龙似乎察觉到什么,猛地勒住马:“谁在那儿?”
陈耀知道藏不住了,干脆站起身,锈铁剑“噌”地出鞘:“黑风寨的杂碎,连老人家都欺负?”
独眼龙见只有他们两人,眼里闪过狠戾:“又是个送死的!兄弟们,宰了他们,赏钱分两份!”
四个汉子立刻拔刀下马,呈扇形围上来。阿武握剑的手沁出冷汗,左手断指处又开始疼,但他死死盯着最左边那个瘦高个——那人握刀的姿势,和当年砍他手指的山匪一模一样。
“上!”独眼龙一声令下,瘦高个率先冲来,刀带着风声劈向阿武面门。阿武侧身躲开,剑顺势往对方下盘扫去,却被对方用刀背架住。两柄铁家伙撞在一起,震得阿武右臂发麻,他这才发现,对方的力气比自己大得多。
另一边,陈耀已和两个汉子交上了手。一个挥舞着长刀直劈,另一个举着短矛捅来,矛尖带着倒钩,显然是要下死手。陈耀左脚往后撤半步,锈铁剑挽了个剑花,先格开长刀,趁着对方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空档,剑尖猛地往前一送,正刺中那人握刀的手腕。
“啊!”汉子惨叫着松手,长刀“当啷”落地。陈耀没恋战,转身避开短矛,剑尾重重磕在持矛人的太阳穴上,那人闷哼一声软倒在地。
“废物!”独眼龙见两个手下眨眼间就没了战斗力,怒得亲自提斧冲来。斧风比刀沉得多,陈耀不敢硬接,只能仗着身法灵活躲闪。他注意到独眼龙左腿有点跛,每次劈斧时左腿都会下意识后缩。
就在这时,阿武那边遇险了。瘦高个看出他左手不便,故意专攻他左侧,一刀劈中他肩头,血瞬间浸透了短褂。阿武疼得闷哼,却咬紧牙关不退,反而拼着挨第二刀的风险,把剑送进了对方的小腹。
瘦高个低头看着自己肚子上的剑,眼睛瞪得滚圆,倒下去时还死死攥着刀。阿武拔出剑,鲜血溅了他一脸,他抹了把脸,转身去帮陈耀。
独眼龙正被陈耀逼得连连后退,见阿武冲来,突然从箭囊抽出支箭,抬手就射。陈耀眼疾手快,一把推开阿武,箭擦着他的胳膊飞过,钉在后面的树干上,箭尾还在嗡嗡作响。
“找死!”陈耀怒喝一声,不再躲闪,锈铁剑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直刺独眼龙心口。独眼龙举斧来挡,却没想到陈耀手腕突然翻转,剑刃顺着斧柄滑上,“噗”的一声刺穿了他的咽喉。
独眼龙的独眼瞪得溜圆,金牙从嘴里滚出来,“咚”地掉在地上。
最后一个汉子见势不妙,转身就往马边跑,却被乱石堆里飞出的块石头砸中后脑,正是柱子扔的。他瘸着腿冲出来,捡起地上的刀,对着那汉子的腿弯就砍,对方“扑通”跪倒,被翠儿用捡来的木棍狠狠砸在背上。
“老账房!”陈耀冲到木车边,砍断铁链。老账房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滚出泪:“陈、陈阁主……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阿武捂着流血的肩头,咧开嘴笑:“师父,咱们又找回一个。”
陈耀看着他渗血的伤口,又看了看柱子瘸着的腿,翠儿紧攥木棍的手,还有远处躲在石头后、却偷偷探出脑袋的囡囡,突然觉得这日头也没那么毒了。
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汗,握住老账房的手:“走,咱们回家。”
老账房颤抖着点头,被阿武扶下木车。远处的马还在嘶鸣,风吹过林梢,带着血腥味,却也带着股越来越浓的、属于归途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