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依萍刚给一个发热的孩子开完药方,正低头写着剂量,忽然听见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她笔尖一顿,墨汁在纸上洇开一小片。不用抬头,她也知道是谁来了——那脚步声太熟悉了,不急不缓,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从容。
“依萍。”
清冽的男声在嘈杂的医馆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搁下毛笔,抬头看向门口。秦凌穿着一件深灰色的长衫,外罩一件黑色呢绒大衣,修长的身影立在门框边,逆着晨光,轮廓分明。他手里拿着一份报纸,神色淡漠,目光却直直地落在她身上。
“秦少爷。”她淡淡地应了一声,语气疏离。
秦凌微微颔首,迈步走进医馆。他的出现让原本喧闹的医馆安静了几分,几个正在排队的病人不自觉地往旁边让了让。
“今天病人不少。”他环视一圈,目光扫过角落里正在包扎的杜飞,又很快移开。
“嗯。”依萍低头整理药方,语气平静,“最近天气转凉,风寒的人多。”
秦凌没再说话,只是站在一旁,看着她熟练地给病人诊脉、开方、抓药。他的目光很淡,却莫名让人无法忽视。
陆尔豪站在杜飞身旁,目光却一直落在秦凌身上。
“那个人是谁?”他低声问如萍。
如萍摇摇头:“不清楚,但看样子,应该是医馆的人。”
尔豪皱了皱眉。秦凌的气质太过出众,哪怕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也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疏离感。他穿着考究,举止从容,显然不是普通人。
“依萍和他认识?”尔豪又问。
如萍抿了抿唇,没有回答。她看着依萍和秦凌之间那种微妙的氛围,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秦凌在医馆里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药柜前。他伸手从架子上取下一味药材,指尖轻轻捻了捻,眉头微蹙。
“当归的成色差了。”他淡淡道。
周大夫闻言,连忙走过来解释:“最近药材紧缺,这批当归是从南边新进的,确实不如以前的好。”
秦凌“嗯”了一声,没再多说,只是将药材放回原处,转身走向依萍。
“忙完了?”他问。
依萍刚给最后一个病人抓完药,闻言抬头:“还有事?”
秦凌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封信,递给她:“爷爷从港城寄来的。”
依萍愣了一下,接过信,指尖触到信封时,感受到一丝凉意。
“谢谢。”她低声道。
秦凌看着她,忽然问:“晚上有空吗?”
依萍抬眸:“有事?”
“请你吃饭。”他语气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医馆里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如萍站在不远处,隐约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心里更加疑惑。
依萍和这个男人的关系,似乎并不简单。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轻声道:“依萍,杜飞的伤已经处理好了,我们……该回去了。”
依萍看了她一眼,神色冷淡:“嗯。”
如萍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低下头,转身走向尔豪。
秦凌的目光淡淡扫过如萍的背影,又落回依萍身上:“晚上七点,我来接你。”
依萍捏着信,沉默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好。”
陆尔豪扶着杜飞走出医馆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秦凌还站在门口,目光遥遥地望着他们,神色淡漠。
“那个人到底是谁?”尔豪低声问。
如萍摇摇头:“不知道,但看样子,他和依萍关系不一般。”
尔豪皱了皱眉,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
医馆里,依萍拆开了秦老大夫的信。
信中提到港城的近况,也提到了秦凌。
“凌儿性子冷,但心是热的。他在海市,还望你多照应。”
依萍看着这句话,轻轻叹了口气。
这段时间,他却频繁出现在同济堂,美其名曰“视察”,实则……
依萍将信折好,放回抽屉。
她不知道秦凌到底想做什么,但直觉告诉她,事情没那么简单。
晚上七点,秦凌准时出现在医馆门口。
他换了一身西装,衬得身形更加挺拔。夜色中,他的轮廓显得格外清晰,眉眼如墨,唇线微抿,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模样。
依萍锁好医馆的门,转身看向他:“去哪儿?”
“法租界,新开的西餐厅。”他淡淡道。
依萍挑眉:“秦少爷倒是讲究。”
秦凌看了她一眼,没接话,只是伸手替她拉开了车门。
依萍顿了顿,最终还是上了车。
车窗外的霓虹灯一闪而过,映在秦凌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冷峻的弧度。
“你今天来医馆,不只是为了送信吧?”依萍忽然开口。
秦凌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片刻后,他淡淡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