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半夜。
在军营的裴执墨足足打了两个时辰的沙包还不解气。
他浑身被汗水浸湿,一缕缕头发贴在额头,脸颊肌肉绷得很紧,就算是筋疲力竭也不愿停下一刻。
又过了一个时辰。
浑身力气全部用尽的裴执墨终于倒下。
他瘫在地上,连抬起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了,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夜空,明亮得有些吓人。
训练。
立军功。
让姜枕雪后悔。
裴执墨翻过手掌,狠狠抓向地面,有丝丝血迹渗到泥土上,他连看都不看一眼。
他在心中暗暗发誓。
就算姜枕雪使的全是下三烂的路子,自己堂堂正正立军功,也照样比她强。
她有什么资格看不起自己?
裴执墨如何,内心怎么想,姜枕雪完全没放在心上。
她舒舒服服睡饱了觉,清晨叫人从外面买来裴家根本没有的好食材,夏蝉看着让厨房做,然后全部端到沁芳轩。
姜枕雪一个人吃不完,就把剩下的给下人们分了。
众人欣喜若狂,美美地吃了一顿,发誓要更加忠心,把沁芳轩守得死死的。
这些好食材,便是裴家其他院里都吃不上,郡主居然舍得分给他们吃。
跟了这样的主子,还怕没有前程?
夏蝉和秋棠两人都去厨房看了,秋棠还是那样,只要姜枕雪吩咐的事就去做,做好一个婢女,却并不多话。
夏蝉已经完全被姜枕雪折服。
逮着机会就在姜枕雪面前叽叽喳喳个不停。
“郡主你是没看到,奴婢在小厨房的时候遇到了锦华堂的项嬷嬷。项嬷嬷见锅里煮着的松茸鹿筋,伸手就要来端被奴婢阻止。项嬷嬷说:大胆奴婢,什么东西,我们老夫人吃不得?”
夏蝉讲得绘声绘色,把项嬷嬷的语气模仿得十分精准。
“奴婢也不怕她,学着她叉腰:老夫人想吃什么自己买去,这是我们郡主自掏银子买的,陛下可说了,裴府上下无条件配合郡主养病,难道项嬷嬷想抗旨不尊不成?”
夏蝉又切换了项嬷嬷的语气。
“姑娘少那种陛下压奴婢,奴婢只知孝道大于天,姑娘这样就是在教唆郡主不孝。这不孝的名声若是传出去,可怨不得老奴。”
“呸,那老登真当本姑娘是吓大的?”
夏蝉又切换成自己的语气。
“我说,你说郡主不孝就不孝?你算个什么东西?与其担心郡主的名声,不如想想陛下怪罪下来,你家主子会不会保你。”
夏蝉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
“然后那老登狠狠瞪了我一眼,气走了。”
姜枕雪轻笑。
“做得好,咱们沁芳轩的人,不用怕府里任何人,闯出什么祸来,找我就行。”
夏蝉跟着其他人都拍手叫好。
姜枕雪随手从梳妆匣子里拿了个东西赏给夏蝉,夏蝉欢喜得不行,其他人的眼中也全是羡慕。
“以后你们若是表现得好,也同样有赏。”
姜枕雪回裴家,一来是寻找原主母亲下落,二来就是给裴家找不痛快。
她一个人精力有限,能做的事也有限。
不如让她们去做。
集思广益,才能让裴家鸡飞狗跳。
看着沁芳轩一片其乐融融,秋棠心中闪过一丝复杂。
本以为姜枕雪是个草包,却没想到能在这样的环境下,把沁芳轩的人心完全收拢。
跟在姜枕雪身边几天。
她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怀疑。
用过早膳,姜枕雪带着夏蝉出门,倒没去昨日的酒楼,而是随便找地方逛逛,顺带打听一下明心的谣言。
萧玄瑾的能力毋容置疑。
姜枕雪刚找了个茶楼坐下,一杯清茶还未饮几口,就听见隔壁有人议论明心的事。
她竖起耳朵听着。
“你听说了吗?大理寺外那个小道士在城墙上挂了一天了,愣是没说自己背后的人是谁。你说,要是没点特殊关系,哪能这么卖命?”
“这事都传疯了,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就好奇,那两盒胭脂到底是谁的?”
“能是谁的?那两盒胭脂跟明心一块吊着呢,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能买得起的。”
……
姜枕雪嘴角微勾。
睁着眼睛说谎的功夫,她在萧玄瑾面前还是得多练练。
明明是她让周蕙兰放在明心身上,作为他抢她东西的赃物,扭头萧玄瑾就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是明心收东西办事的证据。
偏偏大理寺,竟没一个人敢站出来否认。
她轻轻抿着茶,继续听隔壁桌说着。
“听说这事闹得太大,人人都知道,用过楚娘子胭脂夫人和小姐人人自危,生怕这事牵连到自己身上。”
“这事也不好说,谁也不想被无端怀疑,坏了名声。”
几人还欲再说,外头又进来一个人,眼眸中全是看戏的兴奋。
他牛饮了两大口茶水,才道。
“你们猜怎么着?那些用过楚娘子胭脂的夫人小姐,也不知是谁组织的,一个个到大理寺外的城墙下,拿着楚娘子给的胭脂,自证手中的和道士身上搜出来的不一样。”
“什么时候的事?”
那人又牛饮一大口茶水:“就现在。”
原先在议论的几人顿时没了喝茶的心情:“那还等着干什么?赶紧去看看啊。”
因着这热闹,茶楼当即空了一半。
姜枕雪放下茶钱,跟夏蝉说:“我们也去。”
夏蝉连忙跟上。
两人另找了间茶楼坐下,要的是二楼包间,打开窗正好能看到被吊在那的明心。
旁边还挂着两盒胭脂。
姜枕雪来得还算早,没坐一会,城楼外就挤满了人,就连茶楼包间的价格都水涨船高。
那些看热闹,又不想挤的人,宁愿多掏点银子要个包间,喝着茶水慢慢看。
官宦人家的夫人小姐出门大多都戴着帷幔,一群华服帷幔的女子站在那里,看起来十分养眼。
夏蝉还是一眼看清了为首的贵女,小声对姜枕雪说。
“那位孙小姐,是王爷的人。”
姜枕雪瞬间明白。
有人带头,其他夫人小姐就会跟着拿出从楚焉那拿走的胭脂自证。
自证的过程根本无人细看。
大家只会盯着并未到场的人。
流言只针对一人时,那就是致命打击。
当流言针对的是众人,那就是泼脏水。
真正揪出背后之人的那天,这人就会被所有被泼脏水的人敌视。
等到那一刻,楚焉之前所有的拉拢都会全部失效。
往后再想拉拢,那就是别有用心。
萧玄瑾这一招,是彻底绝了日后楚焉拉拢其他人,抱团欺负姜枕雪的可能性。
想到这,姜枕雪不由心里一暖。
就算有信心不会被抱团欺负,姜枕雪也领情。
很快,夫人小姐们就向众人展示了从楚焉那拿走的胭脂,有些还未开封,有些已经用了一半,姜枕雪的视线扫过去,每一盒胭脂上都沾染着鬼气。
果不其然,她们手中的胭脂和明心身旁的并不一样。
两种胭脂放在一起。
明心身旁的则更为精致。
像是……夫人小姐们手中胭脂的升级版。
为首的孙小姐声音挺大:“这事,跟我们众姐妹没有关系,我们只是莫名其妙被泼了脏水。拉我们这么多人下水,背后之人,其心可诛!”
夫人贵女们莫名其妙摊上这事,心中也烦,话题自然也在这背后究竟是谁上。
众人只是小声议论。
有个性子直的姑娘想到什么,直接就说了。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除了楚焉,谁还能拿得出这种胭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