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之前的京城,只是对摄政王夜玄凌的“反常”行为感到迷惑和不解。
那么现在,整个京城,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都彻底震惊了。
震惊的源头,来自于那场由摄政王府主导的、声势浩大的“爱心月”活动。
在军师秦风那堪称“鬼才”的策划与推广下,夜玄凌的“善举”,不再是小打小闹,而是变成了一场席卷全城的、系统化的民生工程。
城南的贫民窟,被整体重新规划。漏雨的屋顶被换上了崭新的青瓦,摇摇欲坠的土墙被加固,甚至,在苏清浅的强烈建议下,还修建了京城第一个像模像样的、带有排污系统的公共厕所。当这个干净、整洁、没有异味的“新奇建筑”落成时,整个贫民窟的百姓,都跑去围观,那场面,比过年看大戏还要热闹。
城西的“安康堂”,原本是官府设立的、半死不活的孤寡老人收容所。如今,在摄政王府的直接资助下,焕然一新。老人们不仅有了温暖的棉被和充足的炭火,甚至还有了专门的厨娘和郎中。据说,王府还送去了一副麻将和几副叶子牌,让老人们“老有所乐”,这更是闻所未闻的奇事。
城北的护城河,在工部和王府工匠的联合治理下,清除了多年的淤泥,河道被拓宽,两岸还种上了柳树。曾经的臭水沟,竟隐隐有了几分江南水乡的韵味。
而最让京城百姓津津乐道的,是摄政王府门前,那口每日都会施粥的大锅。
与其他富贵人家那清汤寡水的“善粥”不同,摄政王府的粥,是真材实料的肉粥。里面不仅有大块的肉丁,还有切碎的青菜和香菇,香气能飘出半条街。
一开始,没人敢去领。
毕竟,那是“活阎王”摄政王府的粥,谁知道里面有没有下毒?
直到第一批饿得快要死的乞丐,被那霸道的香气引诱,壮着胆子领了一碗,吃完之后,非但没死,反而红光满面、精神焕发。
消息传开,整个京城的底层百姓,都沸腾了。
于是,一个极其魔幻的场景,每日都在摄政王府门前上演。
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端着比他脸还大的破碗,怯生生地凑到锅前,闻着那霸道的肉香,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他看着眼前这个黑着脸、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铁塔壮汉,吓得不敢说话。
“看什么看!碗伸过来!”陆远用他那能在战场上吼退敌军的嗓门,没好气地吼了一句。
小乞丐吓得一哆嗦,差点把碗都扔了。
陆远看着他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手里的铁勺却稳稳地,给他舀了满满一大勺,里面肉眼可见的大块肉丁,堆得都冒了尖。
“下一个!”他继续黑着脸吼道。
陆远感觉,自己的人生,从未如此割裂和魔幻过。想他堂堂摄政王亲卫统领,上阵能杀敌,下马能护卫,如今,却在这里……掌勺。
……
百姓们,是真心实意地感激。
而朝堂上的百官们,则是彻彻底底地看不懂了。
早朝之后,几位平日里交好的大臣,总会聚在宫门外,交换一下彼此那充满了迷惑的眼神。
“张大人,您怎么看?摄政王殿下这……究竟是唱的哪一出啊?”一位官员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道。
那位一向以“刚正不阿”着称的御史大夫张承,此刻也是一脸的困惑。他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子,沉吟了半天,才不确定地说道:“老夫……也看不懂。若说他是为了收买人心,可他做的,又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琐碎的‘小恩小惠’,与他如今的身份地位,实在是不符。”
“说起来,逸王殿下以前,也最喜欢做这些‘仁德’之事。但……”另一位官员欲言又止。
“但逸王殿下做,总透着一股子‘假’。”一位同僚接过了话头,一针见血地说道,“他施粥,那粥清得能照见人影;他慰问,身边总跟着一群摇旗呐喊的文人。那叫‘作秀’。”
“可摄政王殿下不一样啊!”最开始说话的官员感慨道,“他施的是实打实的肉粥,修的是百姓最需要的厕所。他做这些事的时候,从不宣扬,甚至还是一副‘你们都离我远点’的冷脸。这……这叫‘真金白银’的实在啊!”
“我倒觉得,”一位消息灵通的京兆府官员,压低了声音,说出了一个最大胆的猜测,“你们说,此事……会与之前那块‘护国圣物’有关吗?”
此言一出,周围的几位大人都来了精神。
“哦?李大人此话何解?”
“你们想啊,”李大人分析得头头是道,“圣物显灵,护佑王爷。王爷他……会不会是得了什么‘神启’?上天警示他,不可再多造杀孽,需广积善德,方能承载天命?所以,他才性情大变,开始当起了‘活菩萨’?”
这个猜测,虽然听起来荒诞不经,但却意外地,完美地解释了夜玄凌所有的反常行为。
几位大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原来如此”的了然。
于是,“摄政王因手足相残,心灰意冷,幸得神启,转而潜心向善,欲为天下苍生祈福”的流言,开始在京城的上流社会中,悄然流传。
……
逸王府。
“你说什么?!他……他去给贫民窟修厕所了?!”
萧逸辰听着幕僚的汇报,一口气没喘上来,又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是……是的,王爷。”幕僚小心翼翼地回答,“不仅如此,他还……他还亲自去视察了护城河的清淤工程,据说,还因为一个技术问题,和工部的官员,在臭水沟旁边,讨论了半个时辰。”
“噗——咳咳咳!”
萧逸辰咳得更厉害了,他扶着床沿,脸上是一种混杂着愤怒、不甘和极度荒谬的表情。
他输了。
他不仅输在了权谋上,他感觉,自己快要输在……智商上了。
他完全无法理解夜玄凌的行为逻辑。
一个刚刚手握重兵、权势达到顶峰的男人,不想着如何清除异己,巩固权力,反而跑去做这些鸡毛蒜皮的“善事”?
他图什么?
图一个“活菩萨”的名声吗?
这简直是……不可理喻!
他越想越气,越气越想不通,最终,只觉得胸口一阵气血翻涌,眼前一黑,再次华丽丽地……晕了过去。
……
无论外界如何议论纷纷,如何震惊不解。
夜玄凌依旧我行我素。
因为,他每天晚上,都能听到,那个让他心情愉悦的“KpI汇报”。
“报告王爷!今日‘爱心粥’项目,反响热烈,功德值+1000!”
“‘安康堂’的老人们,今日打了三圈麻将,心情愉悦,间接提升了京城的‘幸福指数’,功德值+600!”
“城南公共厕所的落成,有效改善了卫生环境,避免了一场潜在的瘟疫风险,功德值暴击,+5000!”
苏清浅的声音,充满了完成业绩后的兴奋。
“王爷!我算过了!照这个速度下去,最多……最多再有三天!我们的功德值,就能攒够十万了!”
夜玄凌听着她那充满了期待的、雀跃的声音,看着窗外那轮明月,脸上,也露出了一个极其罕见的、发自内心的微笑。
他发现,这种看着功德值一点点上涨的感觉,确实……挺不错的。
但似乎,还有一些别的东西,也挺不错的。
他想起了今天下午,那个收到新棉被的老婆婆,颤颤巍巍地,非要塞给他一个家里仅剩的、还带着余温的烤红薯。他本想拒绝,却在看到对方那双浑浊但充满了真诚谢意的眼睛时,鬼使神差地,收下了。
那红薯并不甜,甚至有些烤焦了。但不知为何,当他吃下那口红薯时,感觉,比他吃过的任何山珍海味,都要……暖和。
他发现,这种不带任何敬畏和恐惧的、纯粹的“感激”,与战场上那种靠杀戮换来的敬畏,截然不同。
它不凌厉,不霸道,却像一股暖流,无声地,渗透进他那颗早已冰封多年的心。
他忽然明白,他胸前这个小“玉灵”,带给他的,不仅仅是权谋上的奇策,功德上的收益。
她,似乎正在用一种他从未想过的方式,一点一点地,将他从那个只有杀戮和复仇的、冰冷的深渊里,拉出来,让他重新看到,这人间,原来……还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