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怕我?
谁?
云翳吗?
云翳在怕我?
不、不可能,不会的!
云翳爱惨了他,怎么会怕他呢?云翳唯一的愿望就是同自己结为道侣,又怎么会怕他?
“胡说八道!”
瑶光的眼眶更红了,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布满血丝,似乎真的被这句话刺激到了。
姬宴秋只觉得讽刺,他想起了自己探脉的时候发现的那些伤,止不住的觉得好笑。若是真的有那么看重,怎么会那么多的伤却找不到一丁点有被好好治疗过的痕迹。
说是因为没资源?那显然是不可能的!年纪相差不大的情况下比姬宴秋修为更高的瑶光只会得到更多的资源倾斜,所以一切只是他不愿罢了。
甚至可以说那小家伙身上的伤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有瑶光的默许在,否则没人敢在一个元婴尊者的庇护之下伤害一个人。
“你说我胡说八道?那你倒是去看看那小家伙一身的伤再来回答我,你被人弄出了一身伤你会不怕他吗?而且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把人弄伤成那样,肯定也有你的默许、你的放纵,你一样是他的加害者。”
姬宴秋目光定定的盯着他,仿佛要把他整个人都看穿。与颤抖的手不同,他的眼睛十分坚定。这目光与这些话语的共同作用下让瑶光产生了些许动摇。
“不过没关系,他是个好苗子。你不疼他,我来疼!今天我来找你除了来为他出气、为我自己出气以外,最重要的是我要带走他。”
“从此以后他的所有事情都与你无关,我会收他为徒,亲自教导他!”
就在姬宴秋说完这段话的一瞬间,瑶光脑中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明显能感觉到瑶光的力气瞬间爆发,姬宴秋十分快速的腰身带动手臂卸了对方力道,却还是免不了被剑气伤到了脸颊,在侧脸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剑痕。
这个速度明显不是刚刚那样闹着玩儿的了,是真的动真格的了。
姬宴秋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失去理智了,飞快往人群那里看一眼想要看看人群有没有事,不然被掌门知道了又得挨骂。
以这样的速度和力道,能伤了自己,绝不是什么小力道,那些来这里看切磋的人十有八九会被波及。
但瑶光攻势极快,还没等姬宴秋侧过头去看又闪身逼迫上来,让姬宴秋不得不再次将脑袋转回来与之对峙。
“你这老狗,认真的?飞舟是你们的,上面也是你们的弟子居多,那么多金丹被你伤到了到时候我倒要看你们流云宗要怎么交差!”
平心而论,他从未见过瑶光如此失控的模样。难不成那小家伙对他真的很重要?可要是真的重要又怎么会放着他任人欺负不管不顾,而且此人生来就是伪君子一般的性格,多半是他对小家伙身上的东西另有图谋。
事情闹的有点大,原本姬宴秋没想到他会失控至此,只是想让他出手狠一点,自己顺势倒地碰瓷,这样不至于被别人看出来,也能趁此机会把小家伙讹过来,顺带再讹一大堆炼丹材料当作对小家伙的补偿。
谁知道这家伙这么不抗压,只说了这么一两句,直接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真要打起来,他未必会输给瑶光,只是飞舟没有那么坚固,要是打烂了耽误了镇魔大典被怪罪下来谁也担当不起。
姬宴秋的脸色有些黑了,他真是与这老狗八字对冲!事到如今也顾不得其他什么了,先把他制服再说!
这么想着,姬宴秋拉开一点距离,余光往旁边瞥了过去,不出意外可以看到本来站在一旁看戏的一群金丹被剑气压的东倒西歪,站在前面的人或多或少都受了点伤。
不过看起来似乎只是一点皮外伤,虽然出血量大,看着吓人,只要不是内伤一切都好说。
这剑气在一群金丹修士身上都这么恐怖了,要是换成筑基期修士恐怕得命丧当场。
好在云翳对瑶光十分了解,甚至对他发起疯来的脾性也十分了解,见到瑶光脸色一变就下意识的立马开躲往后退,想要找到合适的掩体,最终还真被他找到了。
于是整个围观的人群中云翳也就成了那唯一没有受伤的人。
看着那群七零八落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哀嚎的人,云翳拍了拍胸脯,安抚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脸有些发白。
看那群人的样子,应当是剑气顺着伤口入体了。虽然并不致命,却很难受,坐下调息不久便能消失,期间带来的痛苦是实打实的。
这下云翳可不敢再靠近了,嘴唇抿紧阴沉沉的盯着瑶光。
这老贼今天又在发什么疯!这是想让东洲那么多金丹修士都死在他手里吗!
姬宴秋收回剑,单手掐诀,口中振振有词的念着什么法诀。瑶光置若罔闻,提剑便冲来,姬宴秋及时用另一只手操纵飞剑挡住他的攻击。
瑶光的剑飞舞的越发迅速,整个人身形如同鬼魅一般,杀红了眼,姬宴秋甚至能在空档处看到瑶光的瞳孔是猩红的。
这让他心下一惊,他是不是看错了?瑶光这老匹夫居然会入魔……不可能啊,他一向道心最为坚定,这是怎么回事?
心下有顾虑,口中法诀念的更快,天空忽然风云巨变,原本晴朗到万里无云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层层乌云在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之中电闪雷鸣,而飞舟正处于黑云漩涡的正下方。
瑶光察觉到危险,多年来战斗的直觉告诉他要怎么做才能解决现在的危机,眸子危险的眯了起来,动作快到了姬宴秋几乎都看不见的地步,只剩一道残影。
残影刚刚闪过,姬宴秋还没来得及反应找人,肩膀的剧痛就让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其伤到了。
他的眼睛微微睁大,同为元婴中期速度之间不可能呈现如此碾压的姿态,难不成这就是瑶光真正的实力?他对剑道的领悟真就如此超绝?
风云的变化还在继续,空中的变动再加上地上的变动,两个元婴期真刀真枪的战斗让整个飞舟处于风雨飘摇之中,方圆三十多里的地全都无一幸免被卷了进来,尤其是飞舟上的人。
他们一个个面如死灰,想要逃走,整个飞舟不停的摇晃让他们站都站不稳。
说御剑飞走吧,天与地巨大的灵力波动让他们的灵力只要一动起来就会被顷刻之间打散,根本就用不了,甚至防御法诀都无法成功被捏出来更别说御剑飞行了。
远离二人的云翳情况稍微好一点,再加上有遮挡物挡着可以调动一些灵力,却也没有好多少。
“怎么回事?为什么切磋会变成这样,瑶光仙尊他疯了吗!”
“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金丹和元婴的差距太大了,在元婴尊者的眼中金丹期修士如同蝼蚁一般,我们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
“流云宗的!你们倒是想想办法啊!发狂的是你们流云宗长老,快想办法让他清醒过来!难道你们想成为整个东洲的罪人吗!”
“我们能有什么办法!长老可是元婴期大能,整个宗门只有掌门能压制他,我也别无他法啊!”
有人骂了句脏话,风声太大,听不清骂的是什么,反正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云翳苦笑一声,刚重生没多久就要再死一次了,不知道这次还有没有那么幸运再次重生。
瑶光暴走他是见过的,解决的办法也有,只要他那心爱的小徒弟兼爱人抱住他,进行几句安抚他就可以从暴走的状态回过来。瑶光暴走似乎是因为当年的伤并未好全落下的后遗症导致的,这后遗症便是云翳也束手无策,只能压制无法治愈。
而他的心上人便是他的剑鞘。
虽不知这次重生之后后遗症为何会这么早就显露出来,但这些都不重要了。没有他那小徒弟,没人能让暴走的瑶光清醒过来。
正在他心如死灰的时候,听得一声暴喝:
“镇!”
冲天金光陡然闪烁,有什么东西正飞上空中,金光慢慢变大成为金柱,随着一阵令大地颤抖的巨大动静,所有人都被这动静惊到了,原本还站着的人纷纷倒在地上,飞舟倾斜,让原本想站起来看看发生了什么的云翳脚步一个踉跄摔在地上,又咕噜噜的滚了一阵。
好死不死,恰好就是滚到了姬宴秋的脚边。
好在姬宴秋下盘够稳,没被撞倒,感觉有什么东西撞到自己低头一看,顿时惊讶的瞪大眼睛。
“小家伙?你在这里做什么?”
云翳沉默片刻,而后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笑:“听人说这里有两个元婴在切磋,我一时间好奇就过来看看了……”
抬头这一眼,这才发现姬宴秋现在的样子狼狈极了,身上的剑伤到处都是,尤其是肩膀上的剑伤是最大的。
“你……”他想说点什么,被姬宴秋皱眉给打断了。
“这可不兴看热闹,谁知道今天这老家伙发了什么疯,简直就不顾周围人了。看吧!我就说他是伪君子,现在算是露出尾巴来了。”说着他冷冷一勾唇角幸灾乐祸的笑了,“我倒要看看这下流云宗要怎么交代!半个东洲的金丹都差点毁在流云宗长老手上。”
金光散去,云翳终于能看到那造成巨大动静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了。
原是一金光闪闪的印章,下面正压着还在不断反抗的瑶光,而印章的上面雕刻着一半龙半兽的生物,云翳认出了那生物是何,奇怪道:
“嘲风?那不是被雕刻在屋檐上镇宅的吗,怎么被刻在这上面了?”
“你认得他?”姬宴秋把云翳拉起来,听他这么说眼里闪过几分诧异,“你倒是见识渊博。”
云翳点头,“我在人世间行走居多,对人世的各种传闻都有所耳闻,经常见富贵人家的宅子上面雕刻着嘲风的石像用于镇邪。”
“你说的对,这上面雕刻的确实是名叫嘲风的灵兽。只是一开始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走访了很多道友,问了很多人才从一个学识渊博的老者口中听到关于他的事情,只是老者似乎并不知道这玩意儿是镇宅用的。”
姬宴秋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原来这东西居然是凡间的神话吗……”
说着,他又看云翳一眼,“我真的越来越喜欢你了,所以你当真不考虑做我徒弟?我可以忍受我前面有一个前辈,做小我不介意的!”
云翳:“……不考虑,仙——”
“叫前辈!”
“……好吧,前辈。”云翳叹了口气,把头转向瑶光,“所以瑶光仙尊这是……”
“被我镇压住了。”姬宴秋轻哼一声,“此物名为镇天印,是我不久前刚寻来的仙品神器,用于镇压邪祟。只是以我的实力似乎无法发挥出其全部威力,只用一次便已经将我的灵力尽数榨干,所以非必要时刻我不会轻易动用。”
云翳看着还没有恢复理智的瑶光,皱眉思索,不知道在想什么。
姬宴秋见他这么久没动静,微微躬下身去看他, “在想什么呢?小家伙。”
云翳飞快收回思绪,随口编了个理由,满脸无奈的回答:“我在想,原来您也打不过他啊……”
“……”姬宴秋有些不服气,“什么叫打不过?我那是没认真!我认真起来他肯定打不过我!他也就剑术好了一点,很了不起吗?我只是不擅长剑术罢了!你看他现在不是被我压地上吗!只要我想我能随便结果了他!”
他跳脚为自己争辩。
云翳哄孩子似的应付他两句,姬宴秋很快就被安抚下来,扫了眼周围的金丹期人群,让云翳在这里等一下不要乱走,自己过去帮他们检查伤势了。
云翳表面答应了,在姬宴秋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凑到被压在地上动不得分毫的瑶光面前蹲下身,想要确认他是否是因为后遗症引发的暴走。
在瑶光每一次暴走的时候凑近了都能感觉到魔气的存在,所以如果真的是因为后遗症,那么这次也不例外。
就在云翳走近,蹲下来想要仔细观察的时候,瑶光似乎是见到了什么定心丸一般眼睛恢复了清明,定定的看着朝自己靠近的云翳,在他蹲下的一刹那伸手将其手腕拉住。
云翳吓了一跳,想要挣脱,然而他始终只有筑基期,哪怕瑶光已经被镇压成这样了他的手依旧如锁链一般怎么都挣扎不开。
这让他一阵烦躁和懊恼。
瑶光从未以这样的姿态去看人,以往每一次他看人都是自上而下的审视,看任何人都如同在审视一件物件,对所有人的评价也只有“合格”和“不合格”两种,对云翳亦是如此。
如今他被迫自下而上的仰视云翳,身份对调,他才能看到自上而下时他看不见的东西。
云翳垂下的眼眸中藏着的厌恶与烦躁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展现在他的面前,让他瞬间如五雷轰顶般失去所有力气。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真恶心”。
所以云翳是真的不喜欢他了?
原本如钳子一般的手忽的放松,云翳虽不知为何,却还是快速挣脱开,生怕他再靠近自己连忙后退两步。
瑶光心有些慌,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他根本就不会什么安慰人的话,一张开嘴脱口而出的便是一句:
“过来,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云翳眯了眯眸子,这算是对他的威胁吗?
眼看云翳的目光再次冷了下去,瑶光心中不安更加放大,他想要去把云翳直接带走,如同之前一般直接把他关到对自己顺从为止,却因被压制而无法动弹。
“不要再无理取闹了,你应该知道这样只会让我更厌恶你!”
云翳眼神冷漠的慢慢后退两步。
瑶光还想再开口,便看见一宝蓝色的身影将云翳给护在身后。那将自己变成如此模样的罪魁祸首正警惕的盯着他,随后皱眉训斥云翳。
“你说我就一个没看见,你怎么就跑过去了?我可不能保证这东西能压他多久啊!你说你这孩子,身体被糟蹋成这样了居然还敢过去,你知道为师的心脏刚才都快吓出来了吗!”
云翳感觉眼角微微抽搐,按了按两边太阳穴。
“前辈……我还没答应做你徒弟吧?”
“那是你的事,不妨碍我把你看成我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