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的火,越烧越亮。
火渡城,北街尽头,曼尔浑身是血,单手撑着破墙,符链已经烧得快要看不出原型。
他咬着牙,看着冻林里那一排排白大褂缓缓后退,却没有半点喜色。
“这才哪儿到哪儿……”
曼尔喉头腥甜,一口血沫吐在脚边。
远处,楚随风把符枪杵在雪地上,肩膀被梦链残核撕开了半边,血顺着枪柄滴落,灌进脚下那道火沟里。
傲天单膝跪在地下井口,符刀插在地面,刀身还在抖,刀锋贴着血火链的脉,像一只野兽最后的喘息。
三线守住了,但编梦人没退。
他们只是让开——因为更大的影子,终于在雪雾深处浮现出来。
曼尔看见那条影子时,几乎要笑出声。
一个披着旧制式实验袍的男人,瘦得像根竹签,胸口挂着一块金属牌。
那块牌子是被他血染过的,上面三个字母,简简单单,却代表着这个世界残存的人心背后那张最深的手。
【w.G.c】
world Government council——世界政府理事会。
楚随风低声骂了句:“果然是这帮老鼠……”
那瘦男人走在雪里,脚步踩得没一点声响。
背后两名随从,抬着一个封闭的透明罐子,罐子里浸泡着一团灰白色的蠕动肉块,
数不清的神经线从那肉块里延伸出来,连接到男人的后颈。
曼尔死死盯着那罐东西,浑身汗毛竖起。
那东西正是实验室最初的“梦核母脑”。
——整个梦链,就是靠这团肉块和亿万个残核勾连出来的。
那男人开口,声音沙哑,像生锈的刀片刮在骨头上:
“火渡者……李响,你以为把梦链烧了,人心就自由了?”
李响没回头,火光在他背后烧得越来越高。
他缓缓抬手,把血火链的尾端嵌进胸口那道钥匙印里。
“你不是问我要什么吗?”
李响声音很轻,像在对着雪夜自语:
“我要——让你这团肉,再也没地方钻进人心里去。”
梦链烧开那一刻,槐音就站在李响身后,影子淡得仿佛随时要被风吹散。
可她眼神却格外清亮,像极了那个在梦底陪李响找钥匙时的女孩。
她抬手,把自己残破的符页递到李响指尖。
“这符页,是实验室最初把梦桥投到你血里的坐标点。”
李响看了她一眼,血火链顺着符页一点点往外爬,像在用他的血把这片碎页“缝”进现实。
“槐音——这东西烧完,你自己呢?”
槐音笑了下,那笑有点倦,却带着解脱:
“我本就是他们用来把梦桥塞进你心里的编外核……梦没了,我自然也该散了。”
李响攥住她的手,指节一阵发白,血火链一寸寸缠住那符页。
“那就一起烧。”
冻林里,世界政府的瘦男人低头看着他们,抬了抬手。
背后的罐子发出一阵“嗡嗡”声,浸泡液里那团灰肉猛地胀大,表面布满无数血丝般的梦链。
那不是残核,而是活体梦链母脑——真正的梦主。
它把神经线一根根伸出来,像血虫一样往火渡城的残墙里钻,想重新缠上那些失梦人的脑核。
曼尔吼一声,抡起符链,硬生生把最前面一条神经线抽断,血火溅了一地。
楚随风把符枪拆成两段,符芯卡在掌心,生生把钻进废楼的梦链捏爆。
傲天直接跳进地下井口,用刀硬砍那些往下钻的残核。
三条血线,三道守火。
可梦主那头灰肉蠕动得越来越快,似乎要在火焰里找到新的“人心端口”,重新落根。
李响低头,血火已经烧进胸口钥印最深处。
他看着槐音,声音发颤,却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平静:
“我知道怎么关了。”
槐音抬头望他,眸子里浮出一层极淡的笑意。
“你这钥匙是双向的。”
李响点头。
“是……我自己就是梦核那口最后的门。要么给他们接回去,要么彻底锁死。”
他深吸一口气,背后火光猛地一滞,像是最后那道门要彻底合上。
可下一秒,李响猛地抬头,盯住那瘦男人和那团蠕动的灰肉:
“——来啊!你不是要人心?要梦?来啊——全给你吞干净!”
他咬开自己指尖,血火顺着心口那道钥匙缝猛地炸开。
“要梦,就给你做梦——”
曼尔远远看见,李响整个人仿佛在火焰里半隐半现。
那一瞬,整个火渡城里的所有火种都像被拉扯出来,汇成一根根血线,全部插进他胸口。
失梦人们跪在废街残墙里,背后冒着细细的火苗。
那是人心的最后一点火光,被李响拽出来,要当做利箭。
槐音单膝跪在李响背后,双手贴在他背心,影子像一枚残花,死死压住那把钥匙的另一面。
冻林里,那团灰肉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像鲸鱼临死前的哭泣。
它拼命把神经线往李响体内插,可每插进去一寸,就被血火链烧得“滋滋”作响。
曼尔和傲天冲过来,护在李响身侧,符链和符刀一同把那条条“梦虫”斩在火光里。
楚随风远远扣动最后一颗符芯,把火渡街口那根最粗的残链拦腰炸断。
李响嘴里吐着血沫,眼神却死死锁住那团蠕动的灰肉。
“梦主——滚回你们的现实里去……”
血火链在他胸口最后一点血印处猛地合上。
那是钥匙最初嵌进他心口时留下的“锁舌”——
只要从里面反锁,外头就永远插不进来了。
李响最后看了槐音一眼,笑得像把刀。
“……这回,真的关了。”
下一秒,整个火渡城猛地陷入一声沉闷的轰响。
那团蠕动的灰肉忽然发出一声高频的惨啸,像被火彻底点燃的血胎。
它还想往外钻,可血火链沿着每一条神经线把它自己彻底反锁在了那只透明罐子里。
砰——
那罐子炸开,灰肉像燃烧的脓液一样爆成无数细碎火点,化作烟灰,彻底散在冻林里。
瘦男人仰头看着那灰肉的最后一点火星,嘴角忽然泛起一个几乎不可察觉的笑。
“有意思……”
下一秒,曼尔抬手一枪,直接把那男人脑壳轰成了血雾。
雪夜安静下来。
火渡街上,失梦人们一个个撑着快烧尽的火符,慢慢站起来。
李响单膝跪在地上,胸口那道血印已经彻底封死,血火链一点点熄灭。
槐音在他背后,影子慢慢淡成一片微光,落进他背心最后的余火里。
曼尔把李响扶起来,低声道:
“真封了?”
李响喘着气,抬头看向远处。
雪夜尽头,火渡城废街之外,隐隐能看见天边的轮廓。
那不是梦——那是未曾真正走过的,现实的门。
“……开门。”
李响低声说。
火渡者,血火封梦,开门见心。
远处,废街背后,现实与梦境的最后一条断桥,被这把血火链,彻底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