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库顶棚的铁皮被暴雨砸得哐当作响，李君浩蜷缩在电动车旁的阴影里，啃着已经发硬的馒头。霉味混着机油的气息在狭小的空间弥漫，他的外卖制服还在往下滴水，裤脚沾满了白天送餐时溅上的泥点。
“这鬼天气。” 他嘟囔着，用袖口擦了擦手机屏幕。自从送外卖以来，他养成了随时查看手机的习惯，生怕错过订单提示。然而这一次亮起的，不是熟悉的外卖平台推送，而是一封邮件提醒。
“星曜资本技术总监面试邀请”，邮件标题在昏暗的车库里泛着冷光。李君浩的手指停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点开。星曜资本，那个在汽配后市场如雷贯耳的名字，怎么会给自己发面试通知？他不过是个送外卖的，自从 “火种科技” 倒闭后，他的履历上就只剩下一连串的 “无业” 和 “外卖员”。
当他终于鼓起勇气点开邮件，发件人栏的 “温雅” 二字让他浑身血液瞬间凝固。手中的馒头 “啪嗒” 掉在地上，沾着车库的污渍。窗外突然炸响一声惊雷，闪电照亮了他苍白的脸。
“不可能...” 他喃喃自语，声音被雨声吞没。那个暴雨夜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 巷子里刺鼻的酒气，醉汉狰狞的面孔，还有温雅手中那支暗藏玄机的钢笔。他清楚地记得，女人腕间戴着一枚银色的机械齿轮纹身，随着她挥舞钢笔的动作若隐若现，像是某种神秘的图腾。
手机突然在手中震动，是同车库的老张发来的消息：“小李，你那边漏雨不？我这儿电动车都快泡水里了。”
李君浩盯着屏幕，手指颤抖着回复：“没事，老张，你注意安全。” 打完字，他又鬼使神差地把邮件从头到尾读了一遍。面试时间就在三天后，地点是星曜资本总部大厦。邮件末尾，温雅用加粗字体写道：“李君浩先生，我们需要像你这样能破解复杂数据的人才。”
“她怎么知道...” 李君浩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破解数据，这是他在 “火种科技” 时最擅长的事，也是他一直不愿触碰的伤疤。自从公司倒闭，他刻意隐藏起自己的技术背景，甚至连电脑都很少打开。
这时，车库外传来脚步声。“小李？你在里面吗？” 是同小区送快递的小陈，“我这儿有多余的雨布，分你一块？”
李君浩慌忙把手机塞进口袋，声音有些发紧：“不用了，谢谢！我马上就走！” 他手忙脚乱地扶起电动车，外卖箱在车尾摇晃，发出哐当的声响。
雨还在下，李君浩骑着车冲进雨幕。风裹着雨水打在脸上，他却感觉不到疼。脑海里不断闪过温雅的脸，还有那封神秘的邮件。星曜资本的面试，究竟是命运的转机，还是另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他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 那个雨夜之后，他的生活，再也不会平静了。
旋转门如同巨兽的咽喉，将李君浩裹挟其中。廉价西装的线头在金属门框上勾出细微声响，他下意识地扯了扯起球的领口，电梯镜面映出他局促的倒影 —— 皮鞋尖还沾着昨夜送餐时的泥点，口袋里皱巴巴的外卖工牌硌得大腿生疼。数字跳到 38 层时，电梯发出轻微的卡顿，他的心跳也跟着漏了一拍。
雕花木门推开的刹那，檀香味与浓烈的机油气息扑面而来。李君浩的目光被眼前的景象钉住 —— 温雅半跪在锃亮的保时捷旁，黑色套裙下摆被机械臂掀起，露出半截泛着冷光的金属义肢。她手中转动的钢笔 \"咔嗒\" 轻响，弹出的火花塞模型在落地窗外的阳光下折射出细碎光斑。
\"李总监比约定时间早到了七分十二秒。\" 温雅头也不抬，指尖拂过轮毂上的细小划痕，\"看来对这份工作很急切？\"
李君浩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仓库货架间堆积如山的滞销配件、分拣员因发货错误的争吵声，还有采购部那摞对不上账目的单据，突然在脑海中翻涌。他想起面试路上经过的物流区，叉车横冲直撞，纸箱散落一地，保安的呵斥声混着扫码枪的 \"滴\" 响。
\"温总更急切。\"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意外镇定，\"贵公司季度销售增长 37%，但退货率同步飙升 22%，仓库 SKU 错配率高达 18%。\" 他从公文包掏出几张皱巴巴的打印纸，正是昨夜在车库熬夜整理的行业数据，\"采购部和销售部系统不互通，财务核对一笔订单要跨三个平台。\"
温雅终于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像扫描仪器般上下打量他。办公室外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巨响，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咒骂：\"这批刹车片又发错型号了！谁把变速箱零件混进滤清器区了？\"
\"听到了吗？\" 温雅起身时，金属义肢与地面碰撞出清脆声响，\"三个月前收购的那家汽配城，现在成了集团的烂疮疤。\" 她将火花塞按回钢笔，笔尖突然弹出微型投影，仓库实景在空气中扭曲呈现 —— 货架歪斜，传送带卡着变形的纸箱，穿蓝色工服的工人正围着一地零件争吵。
李君浩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场景太熟悉了 ——\"火种科技\" 倒闭前，服务器机房里也是这样的混乱，闪烁的报警灯与此起彼伏的报错声，还有吴真通红的眼睛。
\"上周发往重庆的订单，错把汽油滤芯当成柴油滤芯。\" 温雅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客户的卡车在高速上抛锚，现在索赔函和媒体通稿一起摆在我桌上。\" 她突然逼近，香水味混着机油气息扑面而来，\"李总监觉得，该怎么转动这生锈的齿轮？\"
办公室门突然被撞开，采购部经理举着账本冲进来：\"温总！供应商说这批活塞环的价格比合同涨了 15%！财务部说系统根本调不出原始订单...\"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盯着李君浩胸前歪斜的领带，\"这人是谁？\"
\"新上任的 cto。\" 温雅转动钢笔，笔尖的火花塞对准李君浩，\"告诉他，怎么用技术把这个烂摊子变成印钞机。\"
李君浩接过采购经理颤抖着递来的账本，油墨未干的数字在眼前跳动。他想起车库里那封神秘邮件的附件 —— 那个齿轮状的加密文件，此刻正在他口袋里发烫。\"首先，统一数据中台。\" 他听见自己说，\"然后，给每个货架装 RFId 芯片。\" 他指着投影里混乱的仓库，\"让系统自己说话。\"
温雅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金属义肢无意识地轻叩地面，发出规律的声响，像某种精密仪器启动前的预热。窗外突然炸响惊雷，暴雨拍打着 38 层的玻璃幕墙，却盖不住远处仓库传来的又一声怒吼。
汽配车间的轰鸣声震得人耳膜发疼，李君浩的安全帽檐不断滴落汗珠，在全息投影闪烁的蓝光里折射出细碎的晶芒。他的手指悬停在虚拟键盘上方，正准备讲解智能养护系统的核心算法，身后突然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
“等等。” 温雅的声音裹着机油味从身后传来，黑色长风衣扫过工作台，带起一片零件碰撞的叮当声。她径直走到控制台前，将手中的火花塞精准插入数据接口，全息投影顿时泛起波纹，“李总监的算法能让汽油车故障诊断效率提升 40%，” 她指尖划过空中的数据模型，柴油发动机的虚拟剖面突然放大，“但柴油车的颗粒捕捉器堵塞预警，为什么只有文字提示？”
李君浩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三天前在总裁办公室夸下的海口此刻犹在耳畔，他盯着投影里自己设计的系统 —— 确实，柴油车模块的预警机制只是基础的文字推送，远不如汽油车的声光三维提示来得直观。“因为... 柴油车用户习惯依赖仪表盘。” 他的声音被头顶吊车的轰鸣吞没。
“习惯是用来改变的。” 温雅俯身调试代码，黑色高领毛衣滑下寸许，颈后狰狞的疤痕赫然在目。李君浩瞳孔骤缩 —— 那道新月形的伤口，与暴雨夜醉汉拽开她衬衫时露出的痕迹分毫不差。记忆突然翻涌：女人蜷缩在巷口的身影，钢笔刀刃划破空气的寒光，还有她腕间若隐若现的齿轮纹身。
“李总监在看什么？” 温雅突然转头，镜片后的目光像手术刀般精准，“是在研究我的旧伤？”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全息投影里的柴油发动机开始模拟极端工况，黑色烟雾从虚拟的排气管喷涌而出。
“不，我在想...” 李君浩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或许可以增加震动预警模块，就像智能手环的提醒功能。” 他抓起一旁的机械臂控制器，在虚拟空间里拖拽出一个红色警示图标，“当颗粒捕捉器堵塞超过 70%，驾驶座的安全带卡扣可以发出高频震动。”
车间另一头突然传来惊呼。技术员小王抱着一摞图纸冲过来：“温总！新到的 EcU 检测仪又出故障了，读出来的数据全是乱码！” 他瞥见李君浩，声音陡然降低，“这不是送外卖的吗？怎么在这捣鼓技术？”
温雅的金属义肢重重叩击地面，刺耳的声响盖过车间的轰鸣：“李总监现在是 cto。” 她将火花塞从控制台拔出，金属尾端还沾着李君浩的指纹，“让他看看。”
李君浩跟着小王穿过堆满零部件的过道，油渍斑驳的地面上散落着诊断仪的说明书。他蹲下时，膝盖传来熟悉的刺痛 —— 那是送外卖时摔断肋骨留下的旧伤。“数据线接口氧化。” 他拧下检测仪后盖，露出布满铜绿的接口，“用这个。” 他摸出钥匙串上的迷你砂纸，正是平时打磨电动车链条用的。
“砂纸？！这可是进口设备！” 小王急得跳脚。但温雅只是抱臂站在一旁，金属义肢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当李君浩用砂纸擦去氧化层，检测仪屏幕重新亮起时，小王的下巴几乎掉到胸口：“这... 这也行？”
“技术没有高低贵贱。” 温雅转动手中的钢笔，火花塞模型在她指间划出银色弧线，“就像某些人，别被外卖工牌遮住了眼睛。”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李君浩一眼，转身时，黑色风衣带起的气流掀翻了地上的图纸，露出背面潦草的字迹 —— 正是 “火种科技” 破产前最后一版服务器架构图的局部。
暴雨砸在地下仓库的通风口上，发出擂鼓般的闷响。李君浩握着扫码枪的手被冷汗浸得打滑，货架间堆积的汽配箱如沉默的巨兽，阴影里隐约可见 \"星曜物流\" 的烫金标识。当他扫到第三排货架时，备用电源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整个仓库瞬间陷入黑暗。
应急灯亮起的刹那，幽绿的光晕中，温雅的身影从货梯阴影里浮现。她黑色套裙下的机械义肢泛着冷冽的蓝光，随着每一步金属关节的咬合声，义肢表面的齿轮纹路折射出诡异的荧光。
\"李总监对核对库存很执着。\" 她的声音裹着仓库里机油与铁锈的气息，钢笔在指尖转出银亮的弧线，\"明明系统已经自动生成盘点报告。\"
李君浩后退半步，后腰撞上冰冷的货架。三天前在车间调试系统时发现的异常数据突然涌进脑海 —— 某个编号为 xY-777 的神秘货柜，每天午夜都会进行无人扫码出入库。\"温总应该比我更清楚。\" 他摸到口袋里偷偷带出的 RFId 阅读器，设备正在发烫，\"为什么这批标注为刹车片的箱子，重量是标准件的三倍？\"
远处传来货车驶入地下坡道的轰鸣，轮胎碾过积水的声音像极了三年前 \"火种科技\" 车库里，服务器超负荷运转时发出的嗡鸣。温雅突然按下钢笔尾端，笔尖弹出的不再是火花塞，而是微型摄像头，红光在黑暗中如同一颗独眼。
\"三年前，有人买通内鬼泄露了你们的核心算法。\" 她转动钢笔，摄像头扫过周围货架，\"那些装满数据的服务器，现在就藏在这些汽配箱的夹层里。\" 她抬起机械义肢，关节处裂开缝隙，露出嵌在其中的加密芯片，\"就像我的 ' 新器官 '，藏着见不得光的秘密。\"
仓库深处突然传来金属碰撞声，李君浩本能地攥紧扫码枪。温雅却纹丝不动，嘴角勾起冷笑：\"是周正雄的人。看来他们等不及要拿回 ' 火种 ' 了。\" 她的声音被突然炸响的雷声撕碎，应急灯开始疯狂闪烁。
\"所以那晚巷子里的袭击...\" 李君浩的喉咙发紧。记忆如潮水涌来 —— 醉汉发红的眼睛、钢笔弹出的刀刃，还有温雅腕间的齿轮纹身。
\"是引你入局的饵。\" 温雅将钢笔插入最近的汽配箱锁孔，箱体侧面无声滑开，露出布满划痕的服务器硬盘，\"你破解数据的能力，比我想象中更快。\" 她的指尖抚过硬盘上的 \"火种科技\"LoGo，\"但你以为星曜资本真的是汽配公司？\"
脚步声从货梯方向逼近，至少有十双皮靴踏在积水里的声响。温雅扯下颈间丝巾，露出疤痕深处隐约的芯片接口：\"当年泄露数据的人，现在是星曜最大的股东。\" 她将一枚 U 盘塞进李君浩掌心，金属边缘刻着与他手机屏保同款的实验室合影，\"带着这个从通风管道走，顶楼停机坪有直升机。\"
\"那你？\" 李君浩握紧 U 盘，金属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