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音是个坚强的姑娘,在痛哭一场后,便隐藏了自己的情绪。
她从谢清池的马车里下来,然后去找龙宝珠,她是一个工匠,她不用做马车,而是想用自己的手艺,一路上管理这些马车,然后帮忙做些东西,来交换和他们随行的花费。
爷爷教过她,他们手艺人,靠的就是自己一双手,不论到什么地方,都不能想着不劳而获。
龙宝珠答应了,她的眼底甚至出现了欣赏之意。
谭音拒绝了谢清池让她和她共坐一辆马车的建议,而是在经过一个小镇的时候,买了工具和用品,自己随着侍卫行走。
谭音离开,沈意行便上来和谢清池共乘一辆马车。
谢清池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旁边的鉴镜已经一下子扑了过去。
谢清池知道这货要干什么,于是立马伸手想要将它抓回来,然而还是慢了一步。
鉴镜一下子凑到沈意行的面前,映下他那张脸。
然后镜子开始晕乎乎的样子。
沈意行看了谢清池一眼,然后对着那镜子一笑。
谢清池心里一紧,一把将镜子抓过来过来,一看镜面,顿时恨不得将那镜子给塞到地下十万八千里深处。
——你好好看呀,我和我主人都好喜欢你对我们笑呀。
镜子已经彻底被迷晕了,镜面上面的字都在转,整个镜子跟喝了假酒一样,完全晕头转向。
谢清池将它塞到袖子里,决定让它不见天日一段时间,管不住自己的嘴乱说话。
沈意行问:“谭姑娘的事情说清楚了?”
谢清池点了点头。
想起这对祖孙,她心里生出模糊的想法,她的亲人呢?在那残存的记忆里,好像没有他们的身影。
这个时候,她听到沈意行的声音响起。
“清池,我也从未见过我父母。我从识字起,天都城的人给我的,只有我父亲的名字和告诫。”
人生,注定是一个充满缺憾的旅程,需要的,就是接受这种缺憾。
谢清池知道这是沈意行在婉转的劝慰她,点了点头。
而沈意行坐着,从自己的袖子里拿出一张人皮面具,然后敷在自己脸上。
“清池,帮帮我。”
谢清池知道他要易容,然后上前,他的这张人皮面具显然比她那张不知道高明到了哪儿去,谢清池的那张只是改变了皮,然而这张人皮面具凹凸不平,连骨相也有修饰改变。
沈意行将手放下,微微将脸靠近她。
谢清池屏住呼吸,抬起手,替他将鬓角的一点压下去和那张脸贴合。
他脸上肌肤的温热和发丝的冰凉触感顺着指尖传入,等到弄好以后,她便急忙收回手,坐到对面,这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对面的男人恢复了学堂夫子的面容。
他的手指在自己的喉咙一压,谢清池看到他凸起的喉结,又将自己的目光侧开。
再次张口,声音也变成了学堂夫子的声音。
只是眼底的风采仍然是属于公子襄的。
他问:“这样是不是好很多?”
谢清池点了点头。
其实,也没有好很多。
沈意行一笑:“如果你需要我再恢复原样。”
谢清池:“……好。”
*
谭音就这样跟在了队伍中一路前行。
日头落在她的额头上,她脸上的汗珠沿着额头滚落,让随行侍卫都受不了的炎热和脚程,然而她却没有丝毫的抱怨,眼神平静而坚韧。
甚至等到休息的时候,其他人都在树荫下靠着休息,谭音却用砍了些许树木和竹枝,一会儿给马车制作一个小机巧,安好以后便是再不平坦的路也不会有颠簸之感;一会儿做个小小的能够自己转动一个时辰的小扇子,给大家都每人一个。
更多的时候,她想不到做什么,就拿着她爷爷给她制作的蜻蜓看,她一遍遍试着,她想,总有一天,她会制作成和爷爷一样的蜻蜓。
谢清池常常看着她满头大汗的低头做事,然后走过去,将她做的那个小扇子别在她的旁边,然后看着她做这些机巧。
她在做一个机关小鸟,她曾经在爷爷留下的图纸上看过,然而图纸是图纸,等到她现在看着那零碎的木块和齿轮,却发现最后几块无论如何都拼凑不起。
谢清池看着她一遍遍动作,没有打扰,到她最后决定放弃后面再做的时候,她方才问:“可以给我试试吗?”
谭音看了谢清池一眼,落到她纤细美丽的手指上。
这一看就不可能是墨家人的手。
但是她还是将那些机关递了过去。
谢清池接过,小心翼翼的将那些木片齿轮从上面拆了下来,然后看了看,看了一会儿,她拿起来拼凑起来。
谭音看她初时拼凑的十分僵硬,仿佛有点僵硬的样子,但是第二片,第三片,三片以后,那只手的速度越来越快,一个机巧小鸟用到的木片和齿轮有两百多个,即便是谭音这样从小到大练起的,各种关卡榫卯拼接,也得小半个时辰。
然而谢清池的手到了后面快的她都看不清,连半炷香都没到,那东西便已经在她的手底下诞生。
栩栩如生。
谢清池看着自己的手,也闪过一丝疑惑,然后又归于平静,她将机巧小鸟递给谭音:“你看看,合适不?”
谭音接着那只机巧小鸟,目瞪口呆。
谢清池将机巧小鸟递给谭音后,便自己离开。
沈意行在那边看着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谢清池也只是试探一下,她忘记很多东西,但是很多本能还在,刚才虽然最开始很生疏,然而到了后面,完全是靠直觉完成。
以前的她,也一定擅长此道。
这边休息了以后,车队再次准备启程,却不料身后传来马匹疾驰的声音。
两个人骑着马匹对着谢清池招手。
“大佬!等等我!等等我!”
一个人身材异常高大,一个人还是一张讨喜的娃娃脸。
二人直接摔在了谢清池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