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芈八子的呼喊,余朝阳浑身一颤,竟是破天荒的出现惊恐之色。
来不及寒暄,余朝阳拔腿就跑。
过了好一会儿,白起耳边这才响起声音。
“本侯还有政务处理,待八子找上门来,你且让她去找右丞相范睢。”
秦国现在执行的是左右丞相制,由文正侯担任左丞相,魏人范睢担任右丞相。
没错,范睢也是魏国人。
是继商鞅、张仪后,又一位远赴秦国担任要职的大才。
可以说秦国能有现在的强盛,跟魏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大量人才的流逝,也使得魏国被一众网友戏称为大型人才培育基地。
范睢入秦的戏码也颇具趣味性,以至于白起每每想起都会一阵忍俊不禁。
得益于文正侯与嬴稷共同上演的钓鱼执法大戏,现在秦国表面上共有两个阵营。
分别是以嬴稷为首的稷党,以及以文正侯为首的余党。
表面上,两个党派水火不容,都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
可白起、王颐、司马错、范睢之流的中流砥柱心里却是门清,这不过是嬴稷与文正侯携手演的一出大戏罢了。
目的也很简单,钓鱼执法。
就看哪些乱臣贼子按耐不住野心,想置秦国于死地。
套路固然老套,但效果非凡,还真钓出了不少他国间谍。
而魏人范睢以及齐人蒙骜,就是在这样一个背景下入的秦。
依稀记得那是一个雨天。
范睢和蒙骜冒冒失失找到嬴稷,开口就是替秦国拨乱反正,扫除文正侯这位权臣。
当时躲在纱帘后的白起都懵逼了,寻思这是哪来的愣头青。
嬴稷也完美继承了芈八子的演技,开口就是痛心疾首,痛斥文正侯的狼子野心,以此旁敲侧击两人学问。
伴随两人的娓娓道来,嬴稷也终于确定,两人并非他国间谍,也不是乱臣贼子。
就单纯的为名利而来,想借着从龙之功扶摇直上。
当事情真相大白后,范睢当场表演光速变脸:
“当然,和文正侯角力没什么不好的,此乃天下士子毕生夙愿,不过……”
“能和文正侯一起共治秦国,打下大大疆土,更加海阔天空嘛!”
“商君、文信君历历在目,天下士子又有谁不想同文正侯共事?”
“范睢不才,甘愿充当绿叶。”
蒙骜磕磕绊绊一半天:“俺也一样!”
一流演技可为官。
二流演技可为商。
三流演技可为戏。
得两位一级演技加盟,秦国的水……更浑浊了。
上有太后芈月失心疯,眼睛一闭就睡觉,眼睛一睁就伐赵。
中有范睢文正朝堂针锋,你一句我一句,吵着吵着就把事办了。
下有‘傀儡’嬴稷游山玩水,不问朝堂不问事世,开口就是有事找左右丞相商量。
就这波谲云诡的朝堂现状,甭说其他人了,就连白起自己都时常分不清真假。
中原列国等得花都快谢了,左等右等,可就是等不到两党火拼。
等着等着,结果秦国的领土反倒还更大了。
列国每每挨揍都会告诫自己再等等,等两党火拼秦国大乱之际,再起兵报仇也不晚。
而这一等,就是整整十四年光阴!
嬴稷之子嬴悼、嬴柱都踏马能打酱油了,两党还是跟十几年前一样。
吵归吵,闹归闹,想要打架你别闹。
眼瞅着两党矛盾无法调节时,就会随机诞生一位倒霉蛋迎接秦国铁拳。
就…难绷。
白起轻笑着,却又猛然一滞,哆哆嗦嗦的回头看去。
而映入眼帘的,赫然就是让文正侯如避蛇蝎的太后芈月!
白起想要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将军这是往哪走?”
“天见我怜,这偌大的秦国竟无一人胆敢替本后报仇雪恨。”
“不如本后同范睢商量,把白将军推上左丞相之职,再由将军下令伐赵可好?”
听着芈月‘大逆不道’之言,白起一个头两个大,泛着苦涩道:
“眼下并无外人,太后又何故让白起难堪?”
芈月大眼布灵布灵眨着,故作不解道:“白起将军在说什么?”
“本后字字皆乃肺腑之言,何来故意难堪一说。”
“文正侯有句话说得很对,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白将军当真没有一点心动?”
俗话说得好,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芈月俨然是演戏演上瘾了,或者说……
一个对赵国嫉恶如仇,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设,是她平静生活中难得的乐子。
能日复一日坚持十四年,足以见得对方心性之坚定。
若头上没人压着,指不定会闹出怎样翻天覆地的变故。
“哎…”
白起重重一叹,拿这位太后一点办法没有,只得平声道:“黑冰台来报,苏秦已然入秦,此刻正同左右丞相密谋着,太后可要同白起一起去旁听?”
芈月眨眨眼:“家国大事,我一介女流恐怕帮不上什么忙吧?”
“喔,白起将军的意思是,让本后在恰到时机的时候装疯卖傻叫停商讨是吧。”
“既然如此,还请白起将军带路罢。”
白起深深看了芈月一眼,心想师父说得没错,这芈月比起魏纾起码高一个档次。
该傻的时候傻,该聪明的时候聪明,行事风格润物细无声,被卖了都还得替对方数钱。
也就头上有文正侯压着,否则当今朝堂谁做主还真说不定。
论心眼子,他十个白起也玩不过一个芈月,索性闭口不言,领着芈月穿街走巷起来。
很快,两人就来到一座偏殿。
该宫殿的位置虽偏,但护卫力量却极为强悍,四周尽是持斧卫士,暗处里还有黑冰台的保驾护航。
迈进门槛,苏秦那充满感慨的话语瞬间响起。
“一别数十年之久,文正侯……你老了啊。”
“老得…苏秦都快认不出你了。”
余朝阳和苏秦上次见面,还是在苏秦佩戴六国相印伐秦期间。
那时嬴荡嬴稷都还是小孩子,可今天两人再次见面,天下早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沧海桑田,岁月茫然。
唯有眉目依稀仍是旧年轮廓,如今相对而立,鬓边已见星霜。
一位位熟知的故人,早已随风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