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荇之的马车到达城郊宅院后，便直接去了那中年女子的厢房。
厢房里，两个婢女正在给那中年女子喂药。
霍荇之和白泽进去后，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位神情涣散，骨瘦如柴的女人。
那女人约摸四十岁，脸上毫无血色，如同枯木。鬓角已经花白，头发枯黄稀疏。
最令人心悸的是她的眼睛，那双眸子黯淡无光，像干涸的潭水，深不见底，又看不到一丝活气，整个人死气沉沉的。
她看东西时眼神茫然，仿佛隔着一层浓雾，整个人魂不守舍，如同提线木偶。
见霍荇之来，女人撑着瘫软的身子从床榻起来，嘴里咿咿呀呀的就要往他方向去。
“王爷，她应该是有话要说，只是这舌头被人拔了。”白泽道
霍荇之沉眸看着床上的女人，见她如今这副凄惨模样，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抓住似的。
女人的眼眸，让他既陌生又熟悉。
“让人给她准备纸墨。”
“是，殿下。”白泽连忙转身，就让人准备纸和墨来。
片刻后，有丫鬟端着纸墨进来，递到霍荇之手上。
霍荇之将纸墨摆在桌子上，看向那女子。
“你想说什么，写在这张白纸上。”
那女子看向霍荇之时，眼眶通红。
她身子微微颤抖着，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走到桌前。
随后用一根手指沾上黑墨，在那张白纸上随即写下‘之儿’两个字。
霍荇之眼眸在那两个字上扫过，一时之间全乱。
整个大燕能这般叫他的‘之儿’的，除了太上皇，便只有一人。
从前大燕的长公主。
他已经许久没有听那人这样叫他了。
霍荇之身子僵在原地，扭头不可思议的看向身旁的中年女人。
那女子眼泪模糊的看着他，让霍荇之心下很乱。
他只希望，自己猜想是错的。
真正的晏宁长公主不是她。
见霍荇之疑惑，那女子又在白纸上写下几个字。
‘之儿，我是霍晏宁。’
‘我是姑姑啊，你不记得我了。’
“不……不可能！”
霍荇之面色惨白，不可思议的看向面前的女人。
“你怎会是她？”
他眼眶骤然有些红，一双漆黑的眼眸紧紧盯着面前的女人。
她的样貌果然和自己的父皇很像。
真的是她无疑。
可他又不甘心，从前那疼他的姑姑变成这副模样。
他一步步的往那女人身旁走，一字一句问:“你真是姑姑？你真是长公主？”
那女子咿咿呀呀的，眼泪如同珍珠般夺眶而出。
霍荇之方才察觉，小时候疼她的亲姑姑还是这样。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疼他的亲姑姑变了。
一开始的晏宁长公主十分疼他，可渐渐的就开始喜欢齐王，刻意疏远他。
他一直怀疑晏宁长公主的身份，毕竟样貌声音没变，可性情却变了。
如今站在他面前的女人，因为在地下牢狱里的折磨，如今骨瘦如柴，皱纹爬满整张脸，连舌头都被割了，根本看不出她原来的样貌。
可如今霍荇之仔细观察，发现她确实和晏宁长公主很像。
霍荇之声音哽咽的问:“姑姑，你真是姑姑？我以为你死了，没想到你还活着。”
那女子连连点头，咿咿呀呀的开口。
霍荇之眼眶通红，“太好了，你还在。”
那女子手指沾上黑墨，在白纸上写道:“之儿，让我见见皇兄。”
霍荇之点头，吩咐身后的两个丫鬟给女子洗漱。
夜色下，皎洁的月光落在马车里。
女子坐在榻上，细细观察霍荇之的眉眼。
她一字一句在白纸上写。
“之儿长大了，更像你母后了。”
霍荇之微微咬着唇，低声道:“姑姑放心，这么多年你受的苦，我会亲自给你讨回来。”
那女子只是笑了笑，不再说话。
在齐王地下牢狱的那几年，她每天都过得生不如死。
如今能从那地方出来，已经是她此生所求了。
夜色下，马蹄声响。
马车很快就到了皇宫。
养心殿内，昭和帝正在休息，外头就传来太监的声音。
“陛下，璃王求见。”
昭和帝问:“他又有什么事？”
王德全道:“回陛下，奴才不知，不过璃王身旁跟了一个女人，应当是有要事。”
昭和帝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的从榻上起来，披上衣裳就往外殿走。
“让他进来吧。”
“是，陛下！”
霍荇之带着那女子进去时，就见椅子上的昭和帝眼眸一暗。
昭和帝的目光落在霍荇之身旁的女子身上，微微皱起了眉头。
那女子实在是太瘦了，脸上的皮肉贴着骨头，整个人瘦得如同一片薄纸，已经看不清她从前的面容。
“父皇。”霍荇之拱手。
昭和帝皱眉问:“这是何人，怎会这般模样？”
那女子咿咿呀呀的开口，却一个字都没有说清。
“她舌头怎么了？怎么说不了话。”
昭和帝将目光渐渐下移，落在女子的手掌上。
女子手指近乎被斩断，只留约摸四五个这样。
双手布满血痕，手腕处还包扎着纱布，整个人站在昭和帝的面前，摇摇欲坠。
“她的手指怎会这般模样？”
昭和帝问:“荇之，她是何人？”
霍荇之定定道:“父皇难道不好奇她的身份？”
“她的手指在齐王府地下牢狱被人斩断了，连舌头都被割了。”
“父皇仔细看看，她到底像谁？”
昭和帝微微眯着眼，往女子身上看去。
像，实在是太像了。
“像晏宁长公主。”昭和帝斩钉截铁道。
霍荇之道:“不，她不是像晏宁长公主，她就是晏宁长公主，真正的晏宁长公主。”
昭和帝:“怎么可能？”
“当初晏宁和齐王在父皇生辰席上犯下大错，朕不是让人将她遣出燕京城，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又怎会出现在齐王府地下牢狱，还被折磨成这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霍荇之一字一句道:“父皇所说的那位晏宁长公主是假的，是秦国人。”
“齐王，也是她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