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异?”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他缓缓抬手,枯瘦的手指直接探入微温的汤中,捻起一粒玉色米粒,送入口中。
米粒入口即化。
一股温和却沛然莫御的暖流,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水,瞬间席卷四肢百骸!不同于三日前那葱尖的清凉生机,这暖流更加醇厚、包容,带着大地般的温厚与滋养。他因常年批阅奏章而僵硬的肩颈,被妖气冲击尚未痊愈的经脉,甚至因帝王心术而时刻紧绷的心神,都在这暖流的浸润下,如同被最温柔的手抚平、滋养。
没有惊天动地的力量暴涨,只有一种从内而外、脱胎换骨般的……舒适与充盈!仿佛整个身体被彻底洗涤、温养了一遍,回到了精力最巅峰的状态!
“好!”皇帝眼中精光爆射,毫不掩饰赞赏,“此羹温润如玉,滋养本源,确有返璞归真之妙!苏窈,当得起‘玉膳’之名!”
他不再犹豫,端起那只粗陶破碗,如同品尝琼浆玉液,将碗中清汤玉米,一饮而尽。
暖流入腹,化作涓涓细流,无声滋养。皇帝闭目片刻,再睁开眼时,神光内蕴,威仪更盛。“传旨,玉膳坊所制‘净米羹’,每日定量,优先供给守城有功将士及伤残士卒调理。所需米粮药材,由内库专供,任何人不得克扣!”
“遵旨!”魏忠连忙躬身。
旨意传出,玉膳坊之名,瞬间响彻京城!
澄园,玉膳坊前店。
简陋的木柜台后,巨大的木桶里盛满了温热的“净米羹”。没有招牌,没有吆喝。唯有那纯净温润的香气,如同无形的指引,吸引着无数身影从京城的各个角落汇聚而来。
有缺了胳膊、拄着木棍,伤口依旧渗着血污的老兵,颤抖着手捧起粗陶碗,浑浊的眼泪混着热羹滚落喉中,那钻心的伤痛竟真的被一股暖流缓缓抚平。
有面黄肌瘦、在战乱中失去一切的妇人,抱着饿得奄奄一息的孩子,小心翼翼地讨得半碗羹汤。孩子贪婪地吞咽着,灰败的小脸上竟奇迹般地透出一丝血色。
更有穿着低阶将官服饰的汉子,捧着碗蹲在角落,大口吞咽。羹汤入腹,连日血战积累的疲惫与戾气如同被清水洗去,眼神重新变得明亮而坚定。
“神了!真神了!”赞叹声、感激的啜泣声、劫后余生的唏嘘声,在简陋的店堂内交织。
阿沅穿着荆钗改小的干净布裙,像只忙碌的小蝴蝶,在柜台后帮忙分羹。看着一张张痛苦麻木的脸上重新焕发生机,她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彩,那是付出的喜悦。
荆钗如同门神,沉默地维持着秩序。她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每一个靠近的人,任何心怀不轨的窥探,都在她冰冷的注视下无所遁形。偶尔有地痞无赖想浑水摸鱼或闹事,尚未近身,便被她枯瘦手指弹出的无形气劲逼退,痛得龇牙咧嘴,再不敢造次。
后院,那亩新田旁。
苏窈赤着双足,踩在黝黑温润的泥土上。指尖萦绕着极其微弱的暗金翠绿光芒,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在泥土深处无声勾勒。她在布阵,以金纹玉魄葱残留的地脉感应为引,以这亩浸透血与火的灵田为基,布下一个极其微弱、却坚韧无比的聚灵净秽阵。此阵非为攻伐,只为守护这方寸之地,缓慢净化田土,汇聚天地间最纯净的生机,滋养未来所需的“净米”。
“姐姐!”阿沅小跑着进来,小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外面…外面来了好多人!都说姐姐的羹是神仙汤!”
苏窈直起身,目光越过院墙,仿佛看到了前店那些充满感激与希望的面孔。她嘴角露出一丝极淡的、真实的弧度。这,便是“玉膳”的意义之一。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