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心跳声在寂静的管道中如同擂鼓,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胸腔的闷痛。
他屏住呼吸,将身体的重心压得更低,像一头在黑暗中狩猎的受伤野兽,缓慢而无声地向前移动。
那微弱的、带着痛苦意味的声音,随着距离的拉近,逐渐变了味道。
不再像是压抑的呻吟,反而更接近某种粘稠液体滴落,或者湿润肌肉组织蠕动摩擦的声响。
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湿腻感,顺着声音渗透进他的听觉。
前方那一点淡蓝色的光芒也愈发清晰,不再是模糊的萤火,而是呈现出一种不稳定的、脉动着的幽光。
它似乎是从管道壁的某处渗透出来的,光线昏暗,却带着一种妖异的穿透力,将前方一小片区域映照得轮廓模糊。
陈默的心沉了下去。
这绝对不是幸存者该有的景象。
他终于挪到了一个可以稍微看清前方的地方。
他停下来,将身体紧紧贴在冰冷的金属壁上,隔着栅栏看着外面,目光警惕地望向那光芒与声音的来源。
眼前的景象让他的瞳孔瞬间收缩,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几乎让他忘记了呼吸和身上的伤痛。
就在前方不到五米远的墙壁上,赫然附着着一团巨大的、不规则的肉块!
那东西大约有半个成年人躯干大小,通体呈现出一种苍白中带着病态青紫的颜色,表面布满了扭曲虬结的血管状纹路,还在有规律地、如同心脏般缓缓脉动着。
每一次脉动,都让它表面的粘液轻轻颤抖,发出湿滑的声响。
那诡异的淡蓝色幽光,正是从这团肉块内部散发出来的,光线透过半透明的表皮,显得阴森而怪诞。
肉块的下方,不断有粘稠的、颜色介于墨绿和黑色之间的液体滴落下来。
滴答,滴答。
液体落在下方的管道金属底板上,立刻发出“滋滋”的轻响,冒起一缕缕白烟,将坚硬的合金腐蚀出一个个细小而狰狞的凹坑。
空气中那股淡淡的酸臭味,正是来源于此。
陈默的目光艰难地从那团令人作呕的肉块上移开,投向肉块旁边的阴影处。
那里,蜷缩着一具人形的物体。
说它是人形,只是因为它还勉强保持着人类的轮廓。
但它的状态,已经完全超出了“尸体”能够形容的范畴。
那具身体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可怕的灰白色,多处皮肤破裂、外翻,露出下面红黑色的肌肉组织和森白的骨骼。
它的胸腔部位有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空洞,边缘血肉模糊,仿佛有什么东西从里面硬生生撕裂而出。
四肢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姿态扭曲着,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折断后随意丢弃。
它的头部歪向一侧,面目全非,已经看不清原本的容貌,只有一绺沾满污血的、深棕色的头发贴在腐烂的脸颊上,依稀能辨认出属于女性的特征。
莉娜?陈默的心猛地一抽。
他想起了医疗舱里那个昏睡的年轻队员。
虽然无法完全确认,但那头发的颜色和身形轮廓,与莉娜有几分相似。
这具“尸体”一动不动,显然已经彻底失去了生命迹象。
但陈默注意到,尸体靠近肉块的那一侧手臂和小半个躯干,似乎与那团脉动的肉块有着某种不详的连接——几根粗大的、青黑色的血管状触须,从肉块底部延伸出来,深深扎入了尸体的破损组织之中,如同植物的根须汲取着养分。
雅典娜检测到的“生命信号”,恐怕指的不是这具早已冰冷的尸体,而是墙壁上那个正在脉动、滴落腐蚀液体的恐怖肉块!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混合着冰冷的恐惧涌上陈默的喉头。
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没有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这是遗迹上的东西?这就是黑水感染的另一种结果?
它不仅能孕育出那种快速致命的异形,还能产生这种如同活体肿瘤般、与宿主尸骸共生的恐怖造物?
它怎么会出现在远离医疗舱的通风管道里?难道还有其他的感染源?或者说,这东西具有一定的移动能力?
无数疑问在陈默的超频大脑中疯狂闪过,但眼下最重要的问题只有一个——
怎么过去?
这条通风管道是目前已知的唯一通路。
而这团肉块的触须占据了小半个管道空间,以及它不断滴落的腐蚀性液体,无疑将前路彻底堵死。
陈默的目光扫过那滩正在冒烟的腐蚀液体,又看了看占据的空间。
强行从旁边挤过去?几乎不可能。
那触须还在脉动,谁知道它会不会对靠近的物体做出反应?而被那腐蚀液体溅到一滴,后果不堪设想。
他被困住了。
前有恐怖的未知造物,后有即将耗尽的氧气和坍塌的废墟。
绝境,真正的绝境。
陈默缓缓缩回头,靠在冰冷的管道壁上,剧烈地喘息着。
伤口的疼痛、缺氧的窒息感、眼前恐怖景象带来的冲击,以及那无处不在的绝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他几近崩溃的神经。
不行,不能放弃。
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脑中的眩晕和恐惧,一定还有办法。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团肉块,这一次,不再是恐惧和厌恶,而是带着一种强制冷静下来的审视。
这东西在脉动,在发光,在滴落液体,还在……吸收尸体的养分?它似乎处于一种相对“稳定”的状态。
它对自己的出现,并没有立刻做出攻击性的反应。
它有什么弱点?
陈默强迫自己回忆着关于黑水、关于异形、关于工程师遗迹的一切信息。
高温?低温?特定频率的声音?能量冲击?
他现在没有任何武器,没有任何工具,只有这副伤痕累累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