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在萧氏集团顶层的董事长办公室里,阳光透过防窥玻璃,被过滤成了冷色调,整个空间看上去是那种冷调的灰蓝色,使得整个房间都显得有些冷清。
萧磊坐在宽大的黑檀木办公桌后,老花镜的金属边框反射着电脑屏幕的冷光。他审阅文件的姿势几十年如一日——左手食指习惯性地轻叩桌面,右手握着的万宝龙钢笔在纸页上留下沙沙的声响。那些密密麻麻的财务报表在他镜片上投下跳动的光影,让他的面容显得格外苍白。
办公室另一侧,萧莫整个人陷在意大利进口的真皮沙发里。沙发皮质上乘,坐下去的时候会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他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定制西装的面料在膝窝处堆叠出优雅的褶皱。手机屏幕的冷光打在他紧绷的下颌线上,将他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分割成明暗两块,像被云层半掩的月亮。
“消息都放出去了。”萧莫的拇指机械地滑动着屏幕,各大财经媒体的推送通知接连不断地弹出。他的声音低沉,语气里带着刻意压抑的烦躁,也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那种连续熬夜后,从骨髓深处渗透出来的倦意。他的目光在屏幕上快速扫过,似乎对那些新闻并不太感兴趣,但又不得不关注着。
萧磊的钢笔突然在某个数字上顿了顿,墨水在纸上晕开一个小小的黑点。但他很快又继续书写,连头都没抬一下。
“你知道我是不可能联姻的。”萧莫突然抬头,目光如刀般刺向办公桌后的身影,灯光照亮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决绝。
然而,萧磊依旧埋头处理工作,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手中的文件上,仿佛根本没有听到萧莫的话,办公室内只剩下钢笔划过纸面的声音和墙角加湿器水流轻微的咕咕声。
箫莫也不在意,直勾勾地盯着父亲的身影,等他一个答复。
过了一会儿,萧磊才缓缓地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了萧莫一眼,镜片后的眼睛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他淡淡地说道,“你不是被甩了吗?”
这句话像一根针,同时精准扎入箫莫的脑子和心脏,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不禁发出一声“啧”的声音,似乎对萧磊的话非常不满。他猛地转回头,狠狠地瞪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王特助,那眼神就像两把锋利的刀子,直直地刺向王特助。
王特助被萧莫的眼神钉在原地,浑身一颤,立刻低下头,假装全神贯注地研究着手中的平板,镜片上反射着他打开邮箱的页面。
萧莫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真皮沙发随着他的动作发出细微的“吱嘎”声,像是无声的抗议。
他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我们就没在一起。”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咽下了某种苦涩的东西。他烦躁地关掉浏览器,迅速切换到了微信。
当他看到置顶聊天框里的最后一条消息时,他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那条消息还停留在五天前,是他对对方的追问,但至今都没有得到回应,那个雨夜的回忆想起来都觉得烦躁。
儿子哑火,让萧磊终于从堆积如山的文件中抬起头来,他的眼睛藏在镜片后面,透露出一丝促狭的笑意,“怎么?现在是不喜欢慕容家那丫头了?”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萧莫空荡荡的无名指,故意用钢笔轻敲桌面,“我看你,连戒指都取下来了?”
顿时,萧莫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道戒痕的动作停下,定制戒指的尺寸分毫不差,戴了六年留下的痕迹就像某种无法愈合的伤口,微微发白的皮肤上残留着极浅的凹痕,被时光烙下的印记。
“啧。”
就在这时。
王特助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明显。他掏出手机,屏幕上“慕容组长”四个字让他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看了眼正在对峙的父子俩,悄无声息地退出办公室。厚重的实木门在身后关上时,发出一声沉闷的“咔哒”,像是切断了某个危险的开关。
走廊里铺着厚实的羊毛地毯,脚步声被完全吸收。王特助快步走过“第一道防线”——秘书和助理办公区,那里坐着三位妆容精致的女士和三位西装革履的男士,他们整齐划一地低着头,认真处理着手里的工作,有的在低声讲电话,有的在写着东西,有的在检查手中的文件。
王特助迅速接起电话,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稳,“慕容组长。”
“王特助,你方便接电话吗?”电话那头,慕容瑶沉声道。
王特助反应过来,看了看四周,“你稍等。”
他快步走过空着的高管会议室和贵宾接待厅,停在现在空无一人的休息区。
这个被精心设计的角落俨然一片微型热带雨林,茂盛的绿植以极具层次感的方式布置着。最引人注目的当属那面完全被改造的生态绿植墙,从地面一直延伸到天花板,像一幅立体的自然画卷。绿萝、常春藤、龟背竹等数十种观叶植物在垂直空间里错落生长,宽大的心形叶片与细长的藤蔓相互缠绕。
空调送风口吹出的微风拂过时,整面植物墙便泛起层层叠叠的绿浪,叶片们摇曳出沙沙的韵律。这些晃动的光影在侧面的白墙上投射出变幻莫测的图案,犹如一场永不重复的光影秀。
就在这面光影斑驳的墙面上,悬挂着一幅巨大的抽象派油画。画布上狂放的笔触勾勒出充满张力的彩色线条,钴蓝与赭红交织成锐利的几何图形,明黄与炭黑碰撞出强烈的视觉冲击。远观时,这些色块会突然在视野里重组,时而像都市天际线的剪影,时而又化作解构后的建筑碎片,近看却只剩下颜料堆积的肌理与毫无规律的刮痕。画作与绿植墙形成奇妙的对话——一边是肆意生长的自然生机,一边是人类理性的艺术表达,整个空间仿佛在呼吸。
“慕容组长,你好,现在可以说了。”王特助对着电话那头说道。
慕容瑶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比平时低沉,像是压抑着什么,“有关新材料的事情。”
“你说,”王特助握紧手里的平板,他刚刚收到了一封邮件,里面的内容正好就是有关罗教授的资料。
“恒晟的人最近在频繁接触罗教授。”她直奔主题,声音压得很低。
电话那头短暂地沉默了一瞬。
“怎么?出什么事了?项目有问题?”慕容瑶的声音突然锐利起来,“你不是这样犹豫的人。”
王特助异常的沉默让她的指尖蓦地收紧,脑袋嗡地一声。
慕容瑶反应过来,目光落在落地窗外,对面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目的阳光,晃得她眼前发白。
一个离谱但合理的猜测倏地浮现在脑海。
稍许,她听见自己冷静到近乎锋利的声音,“你们知道?”
“……这件事,老板已经知道了。”王特助的语气里带着微妙的停顿,仿佛在斟酌措辞,“我们的人一直在盯着。”
\"所以是故意放他们接近罗教授的?\"慕容瑶突然笑了,那笑声短促而冰冷。
她终于明白了——萧莫早就布好了局。
她早该想到,新材料项目体量并不大,再怎么创新,在行业里被人关注很正常,但远不至于引起如此轩然大波。
可偏偏,它又成了箫莫空降萧氏集团副总裁的“军令状”,连情报贩子都深信不疑。
答案呼之欲出:这一切都是萧莫精心设计的局。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相信,这个项目的成败关乎他的生死存亡。
而现在,鱼终于咬钩了。
王特助的镜片反射着冷光,声音平静得近乎公式化:“萧总说,钓鱼总要下饵。”
“你们到底在谋划什么?”慕容瑶的声音陡然拔高,太阳穴突突直跳。她能感觉到血液在血管里奔涌的声音。
电话那头长久的沉默像一记耳光,让她胸口发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必须用尽全力才能压制住翻涌的怒火。
“是为了扳倒箫生对不对?”她突然冷笑,声音异常清醒,“派人跟踪?收集证据?照片?录音?”
王特助的镜片闪过一道锐利的光。他低头看了眼平板——邮件里正是罗教授与恒晟徐总监在餐厅的合影。慕容瑶的敏锐,永远超出预期。
“慕容组长,”他推了推眼镜,语气公事公办,“具体的行动计划,恕我无法透露。”
“什么叫无法透露?!”慕容瑶猛地转身,膝盖嘭地撞到椅子的边角,痛感袭来反而让她情绪微微平复。她做了三个深呼吸,声音仍带着细微的颤抖,“你们现在是在拿新材料项目当诱饵,还把罗教授卷进来,这简直——那是我的项目!我的项目!”
“请您放心,”王特助适时打断,语气诚恳了几分,“萧总特别交代过,绝不会影响罗教授的项目进展和个人声誉。”
慕容瑶握手机的手指节发白,她闭上眼,强迫自己数到十。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恢复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王特助,其他事我不管。但罗教授和新材料项目,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
“箫生的左膀右臂都已经处理干净了。”萧莫生硬地岔开话题,起身时高级定制西裤的褶皱如流水般舒展,“今天的股价波动,足够让他坐立难安了。”
萧磊终于合上文件夹,那支万宝龙钢笔在他指间灵巧地转了个圈,划出一道银光,“当心困兽犹斗。那家医疗公司现在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恒晟也没那么简单。”
“联姻的后续方案……”萧莫刚开口就被打断。
“不是说不在意了吗?”萧磊故意拖长尾音,嘴角噙着玩味的笑,钢笔轻轻敲击着桌面,“不是说跟慕容瑶早就结束了吗?不是说……”
真皮沙发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萧莫猛地转身,袖口的铂金纽扣在扶手上刮出一道细痕,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老头子!我什么时候——”
“要我说啊,”萧磊悠哉地靠进椅背,十指交叉搭在腹部,笑得像个老狐狸,“联姻最省心省力。”他的笑声在挑高的办公室里回荡,带着过来人特有的调侃。
萧莫的喉结剧烈滚动,领带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滑动。他烦躁地扯松领口,狠狠瞪了父亲一眼,“您那些‘人生智慧’还是留着写回忆录吧。”
萧磊笑得越发开怀,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一副乐见儿子吃瘪的模样。他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年轻人啊,就是嘴硬。”
就在这时,王特助重新推门进来,他看了看针锋相对的父子俩,恰到好处地咳嗽一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略显尴尬的气氛。
他提醒道,“老板,十分钟后和海外部的视频会议。”
萧莫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脚步匆匆,似乎想要尽快逃离这个让他感到不适的场景。然而,当他握住门把时,却听到了萧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直播会议自己注意点,萧生等的就是这个机会。”萧磊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警告的意味。
箫莫微微偏头,脸上挂上志在必得的笑容,傲气地说道,“我就怕他按兵不动。”
走廊的灯光比办公室更冷,萧莫的身影在冷色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孤单和落寞。
他抬手移动领带,把它摆正,指尖抵在喉结下方微微用力,仿佛这样就能让滞涩的呼吸稍微顺畅一些。路过秘书处时,整个区域安静得近乎压抑,所有人都低着头,键盘敲击声轻得像是怕惊扰什么。
“你想说什么?” 萧莫大步向前,余光瞥见王特助欲言又止的表情,直接开口截断了对方的犹豫。
王特助加快半步跟紧他,声音压得极低,“刚刚慕容组长打来电话。”
领带突然被攥紧。萧莫的指节在真丝面料上绷出青白的弧度,像是要把某种情绪硬生生勒断。
他的声音却沉得像淬过冰,“什么事?”
“说恒晟的人找上罗教授了。”
两人正好走到电梯前,金属门光洁如镜,映出两道修长的身影。箫莫的神情没有丝毫波动——这件事本就在他的预料之中,甚至可以说是他一手推动的。
“我们的消息呢?”
王特助迅速调出邮件页面,将平板递过去,“照片已经发过来了。”
箫莫偏头扫了一眼。屏幕上,罗教授和恒晟的徐总监正相谈甚欢,对方微微倾身的姿态和罗教授放松的笑意被镜头精准捕捉,构图甚至带着几分刻意的熟稔感。
“她说了什么?”箫莫的视线仍停留在照片上,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一份无关紧要的报表。
王特助的喉结动了动,公事公办的语气第一次出现裂缝,“她猜到了。”
电梯间的镜面倒映出萧莫骤然收缩的瞳孔。他抬手按下下行键,金属按钮的冷光在指尖短暂停留,像触碰某种危险的开关。
“没了?”
王特助收回平板,手指抓紧金属边缘,观察着老板的表情变化。
“她强调,”他谨慎地选择措辞,“不能影响罗教授的个人声誉和项目进展。”
萧莫的冷笑还悬在唇角。镜面门开合的瞬间,他看见自己眼底翻涌的暗色——有生气,有欣赏,更多的是某种灼人的执念。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问王特助,“戒指什么时候能修好?”
话题的急转让王特助的镜片闪了闪。
“后天。”王特助站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您那款是梵克雅宝的特别定制,必须送回巴黎总部维护。”
萧莫“啧”了一声,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他的眉头拧成一个结,电梯门映出他晦暗不明的表情,“太慢了。”
他的指尖再次抚过无名指,仿佛那里还戴着那枚永远摘不掉的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