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古墓惊雷
几年后的某一天。
暴雨，像是天河决了口子，浑浊的水流裹挟着山间的泥沙碎石，在蜿蜒崎岖的山道上横冲直撞，汇成一道道浑浊的黄色溪流。雨点砸在车窗上，发出沉闷而持续的爆响，视野里只剩下扭曲晃动的水幕，以及车灯竭力刺破的、前方不足十米的泥泞路面。
一辆墨绿色的越野车，如同倔强的甲虫，在南方省苍莽的十万大山深处艰难跋涉。车轮碾过湿滑的路面，不时打滑，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但副驾上的男人依旧感到一丝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他就是陈默，南方省国家安全局副局长。此刻，他正闭目养神，轮廓分明的侧脸在仪表盘幽微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沉静。雨水在车窗上肆意流淌，映照着他深锁的眉头。与数年前相比，他显得有点老了，但是身体还比较硬朗。
手机屏幕悄然亮起，一条加密信息简洁地跳出来：
“命令：南岭市苍梧县青峰坳发现特大古墓盗掘案，现场复杂，疑涉重大文物走私。即刻前往指导协调省厅刑侦处周力同志开展工作。——国安部三局”
陈默睁开眼，眼底锐利的光芒一闪而逝。他瞥了一眼信息，没有回复，只是身体几不可察地坐直了一分。手指无意识地拂过自己的太阳穴，指腹微微用力按压了一下。这个微小的动作，如同深海潜流表面一丝细微的涟漪，无人察觉。
驾驶座上开车的年轻警官从后视镜里小心地看了一眼这位沉默的副局长，大气不敢出。他只知道这位陈局身份特殊，连省厅周力处长都要恭敬地称一声“领导”。
当越野车如同泥猴般冲进青峰坳外围临时拉起的警戒线时，雨势稍歇，但天色已近黄昏。现场一片狼藉，泥水横流，临时搭建的防雨棚下灯火通明，人影幢幢。穿着警用雨衣的干警和穿着“考古勘查”马甲的技术人员穿梭忙碌，气氛凝重。
车门打开，陈默一步踏入泥泞。冰冷的雨水混合着山风瞬间打透了他的薄外套。他毫不在意，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混乱的现场，瞬间锁定了警戒线核心区域那个被蓝白塑料布和防雨棚勉强遮盖的巨大盗洞入口。
一个身材魁梧、如同铁塔般的身影正站在洞口边缘，对着几个技术员大声说着什么，声音洪亮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他身上的警用雨衣沾满了泥点，国字脸上线条刚硬，浓眉紧锁，正是南方省公安厅刑侦处处长——周力。
周力也看到了陈默，立刻大步流星地迎了上来，雨水在他肩章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陈局！”周力伸出手，声音带着一丝长途奔波后的沙哑，但更多的是凝重和急切，“您可算到了！这鬼天气，这鬼地方！”
两手相握，陈默能清晰感受到周力掌心厚实的老茧和沉稳的力量。他点了点头：“周处，辛苦了。情况如何？”
“非常棘手！”周力引着陈默快步走向洞口，眉头拧成了疙瘩，“前天晚上接到护林员报案，说听到这边有爆炸声。我们赶到时，盗洞已经开了，人早就跑了！初步勘查，盗洞打得很专业，直通主墓室。损失……惨重！”
两人走到被防雨棚遮盖的洞口边缘。一股混合着泥土腥气、陈年腐朽木头味道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金属在地下锈蚀千百年后散发的淡淡气息，扑面而来。洞口直径约一米五，边缘犬牙交错，是新近炸开的痕迹，垂直向下延伸，深不见底，只有强光手电的光柱刺入黑暗，照亮洞壁上湿润的泥土和偶尔露出的、被炸碎的青灰色墓砖。
“外表看着就是个普通山包，植被茂密，位置偏僻，卫星图都很难发现异常。”周力指着洞口周围被雨水冲刷得一片狼藉的地面，“要不是那声爆炸和护林员警觉，恐怕等他们把墓搬空了我们都不知道！”
陈默没有立刻说话。他蹲下身，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洞口边缘炸开的碎石和泥土。他的手指轻轻拂过一块带着明显人工凿痕的青灰色墓砖断面，触手冰凉坚硬。体内的“雄钥”力量如同深海下的潜流，悄然运转、感知。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震动感，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跳，顺着指尖接触的泥土和墓砖，丝丝缕缕地传递而来。
嗡……嗡……
这震动并非来自脚下人群的踩踏或设备的运行。它更深沉，更悠远，带着一种非自然的、冰冷的秩序感。仿佛整座大山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缓慢地搏动？与这西汉古墓有关？还是……
陈默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这感觉……很不对劲。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站起身，目光投向幽深的盗洞。
“下过底了？”他问。
“技术组初步下去了。不敢太深入，怕破坏现场和结构安全。”周力递过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墓室内部的初步影像，“您看。”
画面晃动，光线不足。但能看清主墓室的大致轮廓——空间不小，呈方形，四壁和顶部由巨大的条石砌成，部分条石上能看到模糊的雕刻纹路。墓室中央，一口巨大的、黑沉沉的棺椁斜斜地歪在那里，棺盖已经被暴力撬开，扔在一边。棺椁周围的地上，散落着一些朽烂的木器碎片、碎裂的陶片……以及，最刺眼的——几块在强光手电下反射着温润沉重光泽的、边缘粗糙的金饼！还有几个造型古朴、已经空了的青铜器皿！
“陪葬品被洗劫了大部分。”周力指着画面中明显被翻动过的角落和棺椁内，“看这金饼的形制和铸造砂眼，还有这青铜器的纹饰，绝对是西汉早中期的东西！价值连城！初步清点，现场遗留的只是零头，估计是被匆忙中遗落的，或者……那帮孙子拿不下了！”
陈默的目光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些金饼和青铜器。当画面扫过一块金饼边缘时，他体内的“雄钥”力量猛地一跳！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能量波动，如同平静水面投下的石子，瞬间被他的感知捕捉！
那波动……带着一种古老的、属于金属本身的微弱能量场，但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其隐晦的、冰冷的、非自然的秩序感？与刚才在洞口感受到的地底搏动，隐隐呼应！
“墓主的身份？”陈默的声音低沉。
“还没头绪！”周力摇头，脸上带着一丝挫败，“棺内只剩下些朽烂的织物和骨头，身份印章之类的关键随葬品被摸走了。墓室墙壁上的壁画也损毁严重，几乎看不出有价值的信息。除了这些金器和陶片，目前还没发现带铭文的东西。这帮人手脚太干净了！像是……专门冲着核心陪葬品来的！”
就在这时，一名穿着雨衣、浑身泥水的技术员从盗洞里艰难地爬了上来，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透明的物证袋，脸上带着发现重大线索的激动：“周处！陈局！有发现！在棺椁底下压着的淤泥里发现的！”
物证袋里，赫然是一枚小小的青铜印！印章只有拇指盖大小，方钮，通体覆盖着绿色的铜锈，但印面保存相对完好。印面上刻着几个清晰古拙的篆字。
陈默和周力同时凑近。
强光手电打在印面上。
“苍梧都尉……章！”
周力猛地吸了一口气：“苍梧都尉？西汉在岭南设苍梧郡，郡治广信（今梧州附近），都尉是郡中掌管军事的最高武官！这墓主……竟然是两千年前镇守一方的实权人物？！”
陈默的目光却并未停留在印文上，他的指尖隔着物证袋，轻轻悬停在青铜印的上方。就在印文被照亮的瞬间，他体内的“雄钥”力量再次剧烈波动起来！这一次，不仅仅是微弱的能量场感应，更有一股极其隐晦、冰冷、如同跨越时空的……被惊扰的愤怒意志？极其短暂地从那小小的印玺中弥漫出来！
这感觉……比之前强烈得多！仿佛这枚小小的官印，不仅仅是一个身份的证明，更是……某种力量的枢纽？或者说，是某种庞大存在延伸出来的……触角？
他抬起头，目光穿透雨幕，投向那幽深如同巨兽之口的盗洞深处。那股源自地底深处的、缓慢而沉重的搏动感，似乎也随着这枚官印的出现，变得更加清晰了一分。
“周处，”陈默的声音带着一种穿透雨幕的凝重，“立刻调集所有能调集的人手和技术力量。这案子，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墓主身份只是开始，找到那批被盗的珍宝，更要弄清楚……这墓里，到底还藏着什么不能被惊动的东西。”
他的手指再次无意识地按上了自己的太阳穴。这一次，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外人看来，他只是习惯性地在思考难题。只有他自己知道，体内那股被称为“雄钥”的古老力量，正如同被唤醒的猎犬，高度凝聚，死死锁定着那幽深地底传来的、令人心悸的冰冷搏动，以及那枚小小青铜印中残留的、跨越千年的愤怒与警示。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屏保照片上，妻子林薇穿着白大褂，在医院的走廊里对他温柔地笑着。陈默的眼神深处，一丝极其隐晦的担忧一闪而过。他迅速按灭了屏幕，将目光重新投向那吞噬了无数秘密的黑暗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