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匣中雷音
“苍梧都尉……章!”
周力洪亮的声音在雨幕中回荡,带着发现关键线索的激动。这枚小小的青铜印,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在陈默心中激起千层浪。
都尉!掌一郡兵权,镇守南疆!这墓主的身份,远比预想的要显赫。但陈默的目光并未在印文上停留太久。他的指尖隔着冰冷的物证袋,悬停在铜印上方。就在印文被强光打亮的刹那,一股冰冷、粘稠、如同跨越时空的愤怒意志,如同蛰伏的毒蛇,猛地从那锈迹斑斑的铜印中“咬”了出来!
这股意志极其短暂,却无比清晰!它并非针对在场的任何人,更像是一种被强行唤醒的、源自本能的……咆哮?警告?
嗡!
陈默体内的“雄钥”力量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了一下,瞬间爆发出强烈的共鸣与警惕!那股源自地底深处、缓慢而沉重的搏动感,似乎也因这枚铜印的出现,骤然清晰、强劲了一分!仿佛沉睡的巨兽被戳痛了逆鳞,发出沉闷的呻吟。
“陈局?”周力敏锐地察觉到陈默瞬间绷紧的肩线和眼中一闪而逝的锐芒。
“这印……很重要。”陈默收回手指,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保护好。周处,我要下去看看。”
“现在?”周力看了眼依旧飘着冷雨的灰暗天色和湿滑泥泞的洞口,“下面情况不明,结构可能不稳,技术组刚完成初步……”
“必须下去。”陈默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有些东西,只有亲临其境才能感知。”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洞口,“给我一套装备,一个熟悉现场的技术员,还有……强光手电。”
周力看着陈默沉静却透着不容置疑决断的眼神,知道这位国安局的领导行事自有其章法。他不再多言,立刻吩咐:“小赵!拿装备!你陪陈局下去!注意安全!随时保持通讯!”
名为小赵的年轻技术员立刻抱来一套崭新的连体防水服、安全绳、头盔和头灯。陈默动作利落地换上,扣好安全绳,最后将那枚装着“苍梧都尉章”的物证袋小心地揣进防水服的内袋。冰冷的青铜印隔着薄薄的袋子紧贴胸口,那股隐晦的愤怒意志如同冰冷的烙铁,时刻刺激着他高度警觉的神经。
戴上头盔,打开头灯。雪白的光柱刺破盗洞入口的黑暗。一股混合着泥土腥湿、朽木腐败和金属锈蚀的沉闷气息扑面而来,比洞口更加浓烈。
“陈局,您跟紧我。”小赵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率先抓住固定在洞壁的速降索,滑了下去。陈默紧随其后,动作沉稳。
下降的过程如同沉入冰冷的墓穴。洞壁湿滑,不时有细小的碎石和泥块簌簌落下。速降索摩擦滑轮发出单调的嘶嘶声。头灯的光柱在狭窄的通道内晃动,照亮坑洼的洞壁和被炸碎的青灰色墓砖。越往下,那股源自地底的、缓慢而沉重的搏动感就越发清晰,如同巨大的心脏在脚下深处跳动,每一次搏动都让陈默体内的“雄钥”力量产生微妙的共振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压抑感。
“到了!”小赵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带着回音。
双脚终于踏上坚实的地面。眼前豁然开朗。
主墓室比影像中更显空旷阴森。巨大的条石砌成的墙壁和穹顶在头灯光柱下泛着冰冷的青灰色光泽,部分石面上雕刻着模糊的云纹、瑞兽图案,但大多已风化剥蚀,或被爆炸震落的泥土覆盖。中央,那口巨大的黑漆棺椁歪斜地倒在地上,棺盖被粗暴地掀开,露出里面朽烂的织物和散乱的骸骨,无声地诉说着野蛮的亵渎。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腐朽气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的金属气息。地上散落着碎裂的陶罐、朽木碎片,以及几块在灯光下格外刺眼的金饼——正是之前影像中看到的那几块。
陈默的目光锐利如刀,飞快地扫过整个墓室。他并未过多停留在地面散落的遗物上,而是将感知提升到极致,体内的“雄钥”力量如同最精密的探测仪,捕捉着空气中每一丝异常的能量波动。
那股源自地底的搏动感……在这里变得异常清晰!如同低沉的雷鸣,在墓室的石壁间回荡。而胸口内袋中那枚青铜印,则如同一个被激活的共鸣器,持续不断地散发出冰冷而愤怒的意志涟漪,与地底的搏动隐隐呼应。
“周处说,棺椁底下有淤泥,印章就是从那里面发现的。”小赵指着歪倒的棺椁下方,那里确实有一片相对湿润、颜色深暗的区域。
陈默点点头,没有立刻去看棺椁底部。他的目光被墓室西南角一处坍塌的石壁吸引。那里原本应该是一面完整的石壁,但此刻被炸开了一个不规则的缺口,碎石散落一地。缺口后面,露出一个更小的、仅容一人弯腰进入的侧室入口!入口边缘的石壁,能看到明显被利器刮擦和撬动的痕迹!
“那里是……”陈默指向缺口。
“哦,那是个耳室!”小赵立刻回答,“技术组初步判断,应该是存放重要随葬品的地方。但里面被翻得乱七八糟,值钱的东西估计都被卷走了,只剩下些笨重的陶器和朽烂的漆器碎片。”
陈默的心头猛地一跳!存放重要随葬品的耳室!直觉告诉他,那里是重点!
他不再犹豫,大步走向那个坍塌的缺口,弯腰钻进了狭小的侧室入口。
侧室空间不大,果然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破碎的陶俑、腐朽的木盒碎片、以及一些被踩踏过的、已经看不出原样的丝织物残骸。空气里弥漫着更浓的朽败气息。
然而,就在这片狼藉的中心,陈默的目光瞬间凝固!
一个东西,静静地躺在厚厚的灰尘和碎片之中。
那是一个……匣子。
通体暗青色,材质非金非玉,触手冰凉坚硬,带着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厚重感。匣子约一尺见方,造型古朴方正,没有任何繁复的纹饰,只在匣盖中心,镶嵌着一块约拇指盖大小、同样暗青色的、如同金属又似晶体的方形凹面。凹面内部,隐隐有极其微弱、如同呼吸般明灭的暗青色流光。
这匣子本身,就散发着一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冰冷的秩序感!
更让陈默瞳孔骤缩的是——在匣子旁边,散落着几块……金饼!与外面主墓室散落的金饼一模一样!盗墓贼洗劫了这里,却偏偏留下了价值连城的黄金,只带走了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匣子?这绝不符合常理!
除非……他们不认识这匣子的价值?或者……他们根本无法带走?!
就在陈默目光锁定那暗青匣子的瞬间!
嗡——!!!
一股远比青铜印强烈百倍、冰冷粘稠到极致的恐怖意志,如同决堤的冥河之水,猛地从那匣盖中心的方形凹面中爆发出来!这股意志带着一种被彻底惊扰的、跨越千年的狂怒和……一种非人的、纯粹的毁灭欲!
它无视了物理的阻隔,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向陈默的意识!
“呃!”陈默闷哼一声,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猛地一晃!眼前瞬间被一片冰冷的暗青色充斥!无数破碎、混乱、充满亵渎意味的画面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冲击着他的神经——血色的天空下,巨大的青铜巨门缓缓开启,门后是无尽的黑暗和两点冰冷的猩红目光……堆积如山的白骨在黄金的河流中沉浮……扭曲的蝌蚪文如同活物般蠕动嘶嚎……
强烈的眩晕感和灵魂被撕裂的剧痛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这股意志冲击的强度,远超那枚青铜印!它仿佛连接着一个更加古老、更加恐怖的源头!
“陈局!您怎么了?!”小赵的声音带着惊恐,从主墓室传来。他显然也感受到了那股骤然降临的、令人心悸的冰冷压迫感,只是不如陈默感知得那般清晰和致命。
“别进来!”陈默的声音带着撕裂般的痛苦和不容置疑的威严,强行压制住脑海中的混乱幻象!他体内的“雄钥”力量在生死危机下轰然爆发!一股灼热而纯粹的生命能量如同燃烧的熔岩,瞬间席卷四肢百骸,在他精神核心构筑起一道坚韧的屏障,死死顶住那冰冷意志的冲击!
暗青与金红,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陈默的意识层面猛烈碰撞!无形的能量乱流在狭小的侧室内激荡,卷起地上的尘埃形成微小的漩涡!
陈默死死盯着那个暗青匣子!眼中金芒爆闪!他强忍着巨大的精神负荷,一步步向前逼近!他必须弄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那匣盖中心的方形凹面,那明灭的暗青流光骤然变得急促、明亮!一股更加凝练、更加狂暴的毁灭性能量波动,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正在凹面深处疯狂汇聚!整个匣子发出低沉的嗡鸣,表面温度急剧下降,甚至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不好!它要攻击!
陈默瞳孔骤缩!体内“雄钥”力量瞬间燃烧到极致!双掌齐出,凝练的金红色光焰如同两面燃烧的巨盾,悍然挡在身前!
然而,就在那毁灭性能量即将喷薄而出的刹那——
嗡……嗡……
脚下地底深处,那股缓慢而沉重的搏动感猛地加剧!如同沉睡的巨兽被彻底激怒,发出沉闷而狂暴的咆哮!
一股难以言喻的、更加庞大、更加冰冷的秩序力量,如同无形的巨网,瞬间从地底深处蔓延上来,精准无比地笼罩了整个侧室,尤其是那个即将爆发的暗青匣子!
那匣子凹面中疯狂汇聚的毁灭性能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扼住!瞬间变得迟滞、混乱!明灭的暗青流光剧烈闪烁,如同风中残烛!匣子本身发出的嗡鸣也戛然而止,表面凝结的白霜迅速融化!
那股冲击陈默的冰冷狂怒意志,在这股磅礴的秩序力量压制下,如同被投入冰水的烙铁,发出无声的、充满不甘的嘶鸣,瞬间被强行镇压、削弱了大半!只余下丝丝缕缕冰冷的怨毒气息,如同毒蛇般在匣子周围萦绕。
陈默的压力骤然一轻!他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布满冷汗,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这地底的力量……在压制这匣子?保护这墓室?还是……保护闯入者?
他体内的“雄钥”力量也在这股磅礴秩序力量扫过的瞬间,产生了一种极其短暂的、奇异的……共鸣与舒适感?仿佛同源之水相汇。
趁着这短暂的喘息之机,陈默毫不犹豫,一个箭步上前!他不再试图用力量对抗,而是将体内刚刚爆发的“雄钥”力量瞬间收敛、转化,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小心翼翼地覆盖在自己戴着战术手套的双手上!然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志,稳稳地、缓缓地……合上了那个暗青匣子的盖子!
当匣盖与匣体严丝合缝地闭合的瞬间!
嗡——!
匣盖中心那方形凹面中最后一丝挣扎的暗青流光彻底熄灭!那股萦绕在周围的冰冷怨毒气息如同被斩断了根源,瞬间消散了大半!整个匣子恢复了之前的古朴死寂,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爆发只是一场幻觉。
只有陈默知道,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顽固的冰冷意志,如同跗骨之蛆,依旧盘踞在匣子深处,被强行封印。而那股源自地底的磅礴秩序力量,在匣子被合上后,也如同退潮般缓缓敛去,只余下那缓慢而沉重的搏动感依旧在脚下深处回荡。
死寂重新笼罩侧室。只有陈默沉重的喘息声和心脏狂跳的声音。
他小心翼翼地捧起这个冰冷的暗青匣子。入手沉重,触感非金非玉,带着一种奇异的历史沉淀感。匣盖上那个黯淡下去的方形凹面,如同恶魔闭合的眼睛。
“陈局!您没事吧?!”小赵焦急的声音从入口传来。
“没事。”陈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捧着匣子走出侧室,将其递给一脸惊魂未定的小赵,“把这个,还有外面那几块金饼,作为最高优先级证物封存。尤其是这个匣子,必须用铅屏蔽箱单独存放!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触碰!”
小赵看着陈默手中那不起眼的暗青匣子,又看看陈局异常凝重的脸色,不敢多问,连忙小心翼翼地接过。
陈默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幽深的主墓室,尤其是那口歪倒的黑棺。胸口内袋中那枚“苍梧都尉章”依旧散发着冰冷的余悸。他体内的“雄钥”力量缓缓平复,但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感却压在了心头。
这苍梧都尉的墓,绝非寻常!那暗青匣子中封印的恐怖意志,那地底深处镇压一切的磅礴秩序,还有那帮目标明确、手段专业、甚至可能知道些什么的盗墓贼……
案子,才刚刚掀开冰山一角。而深藏水下的,是足以吞噬一切的巨大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