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黑色祭坛
黑暗。
冰冷。
粘稠。
陈默的意识沉浮在无边的混沌之海。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剧痛如同永恒的潮汐，一波波冲刷着他破碎的感知。身体像是被碾碎后随意拼凑的瓷器，每一寸骨骼都在呻吟，内脏如同被烈火灼烧，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和浓重的血腥味。
周力染血的决绝笑容，石门竖瞳那旋转吞噬的黑暗漩涡，“血尸”咧开的森白巨口，破碎白玉匣迸发的最后白光……混乱而血腥的碎片在意识深处疯狂搅动、切割。
死亡的气息，如同冰冷的蛇，缠绕着他的灵魂，一点点收紧。
就在这时。
一丝微弱的、却异常坚韧的温热感，如同黑暗深渊中悄然燃起的烛火，从心脏的位置悄然升起。
不是“雄钥”的力量。那股力量在之前的爆发和重创后，如同耗尽的油灯，沉寂在丹田深处，只剩下微弱的余温。
这股新生的温热感，更加柔和，更加纯净，带着一种……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气息。如同春日里拂过冰封湖面的第一缕暖风，带着无尽的生机和抚慰。
它缓慢却坚定地流淌着，所过之处，破碎的经脉如同久旱逢甘霖的龟裂大地，贪婪地吸收着这股生命之源。撕裂的痛楚被温柔地抚平，灼烧的内腑被清凉地滋润，连识海中那残留的、被石门竖瞳污染的冰冷混乱，也如同积雪遇到暖阳，悄然消融。
这股力量……来自他紧握的掌心。
陈默极其艰难地、如同锈蚀齿轮般，转动了一下沉重的眼皮。眼前依旧模糊，只有一片晃动、朦胧的光影。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右手，正死死地攥着什么东西。几块坚硬、温润的碎片，棱角硌着掌心，正是这股纯净治愈力量的源泉——破碎的“雌钥之匣”碎片！
是林薇的力量！是“雌钥”在破碎后，依然守护着他！
“默……坚持住……” 一个温柔而坚定的声音，仿佛穿越了千山万水，直接在他灵魂深处响起。是林薇！
这声呼唤如同强心剂，让陈默近乎停滞的心脏猛地一跳！求生的意志如同被点燃的野火，轰然爆发！他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视线由模糊转为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如同末日般的景象！
整个巨大的地下空间正在疯狂地崩塌！头顶的穹顶如同被无形巨锤不断砸击，无数巨大的钟乳石如同死神的标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疯狂坠落！狠狠砸在地面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隆巨响！碎石如同暴雨般飞溅！烟尘如同浓雾般弥漫、翻腾，遮蔽了视线！地面在剧烈地颤抖、开裂！一道道深不见底的巨大裂缝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吞噬着所遇到的一切！空气中充斥着岩石摩擦的刺耳噪音、巨石坠落的轰鸣、以及……那股越来越浓郁、越来越令人窒息的、源自祭坛方向的冰冷邪恶气息！
轰隆！一块桌面大小的巨石擦着陈默的头皮呼啸而过，重重砸在他身旁不到半米的地面上！碎石如同子弹般激射，在他脸颊上划开一道血口！
剧痛让陈默彻底清醒！他挣扎着想坐起，但身体如同散了架，剧痛瞬间淹没了所有力气。他只能艰难地侧过头，目光扫向祭坛的方向。
烟尘弥漫中，那座巨大的黑色祭坛如同暴风雨中的礁石，依旧矗立。但祭坛顶端，那个血玉容器已经完全变样！
容器表面布满了蛛网般密集的裂痕，粘稠如血的暗红色光芒如同心脏般在裂缝深处搏动、膨胀！一股股粘稠的、仿佛拥有生命的暗红色液体，正如同活物般从裂缝中缓缓渗出、流淌下来！它们所过之处，坚硬的黑色祭坛石阶竟然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腾起缕缕带着恶臭的青烟！这些暗红液体并未完全滴落，而是在祭坛周围的地面上汇聚、蠕动，如同贪婪的史莱姆，缓缓吞噬、同化着那些SV成员的残破尸体！尸体在粘液中迅速溶解、异变，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咕噜声！
那股冰冷、怨毒、充满无尽饥饿感的恐怖意念，正是从这不断膨胀的暗红粘液中散发出来，如同无形的风暴，席卷着整个崩塌的空间：
“血……祭……不……够……”
“陈局！陈局！！” 一个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的嘶喊声从不远处传来。
是小李！
陈默猛地转头，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小李拖着那条鲜血淋漓、几乎无法动弹的左腿，正艰难地在一处相对安全的、由几块巨大落石形成的三角缝隙中爬行。他脸上布满泪痕、血污和灰尘，眼神涣散，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看到陈默“醒来”后一丝渺茫的希望。刚才祭坛和“血尸”的恐怖景象，以及此刻这如同地狱降临的崩塌，已经彻底摧毁了这个年轻警员的心理防线。
“快……快跑！这里……要塌了！那……那东西……” 小李指着祭坛方向不断蠕动膨胀的暗红粘液，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巨大的恐惧让他语无伦次。
陈默的心沉到了谷底。以他现在的重伤之躯，加上一个几乎失去行动能力的小李，想要在这崩塌的地狱和那不断复苏的“凶钥”粘液下逃生，希望渺茫得近乎于零！
但……林薇的声音在灵魂深处回响！掌心“雌钥”碎片传来的温热感源源不断，修复着他残破的身体，更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意志！周力用生命换来的机会，绝不能断送在这里！
“过来……帮我！” 陈默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犹豫的决绝力量，穿透了震耳欲聋的崩塌声！
小李被陈默的眼神和语气所震慑，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他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拖着伤腿，如同受伤的爬虫，艰难地朝着陈默的方向挪动。每移动一寸，都伴随着剧烈的痛苦和喘息。
陈默则拼命催动着体内刚刚被“雌钥”碎片力量滋养出的那点微薄力气，加上“雄钥”残存的力量，挣扎着，一点一点地，试图撑起自己重伤的身体。每一次用力，都牵动着全身的伤口，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鲜血再次从包扎的伤口渗出。但他眼神冰冷，如同冻结的寒铁，牙关紧咬，额头上青筋暴跳，豆大的汗珠混合着血水滚落。
轰隆！咔嚓！
又一块巨大的岩石在他们头顶上方坠落，砸在旁边的地面上，溅起的碎石如同霰弹般打在他们身上！烟尘呛得两人剧烈咳嗽！
“快！！” 陈默嘶吼着，终于勉强撑起上半身，后背依靠在一块相对稳固的落石上。他伸出颤抖的、沾满血污的手，抓住了小李伸过来的、同样沾满污泥和血迹的手腕！一股微弱却清晰的“雌钥”治愈之力，顺着两人接触的手腕，缓缓流入小李体内，暂时压制了他腿部的剧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感。
“站起来！我们能出去！” 陈默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如同在绝境中点燃的火焰！
小李感受到那股奇异的暖流和手腕上传递来的力量，看着陈默那双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眼眸，一股莫名的勇气从心底涌起！他低吼一声，借着陈默的拉力，用那条勉强还能支撑的右腿，猛地发力！
两人相互搀扶着，如同在狂风巨浪中相互支撑的桅杆，摇摇晃晃地、艰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就在他们站起的瞬间！
轰——！！！
一声前所未有的巨大崩塌声猛地从祭坛方向传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仿佛支撑整个地下空间的基石被彻底抽走！
只见那座巨大的黑色祭坛，在内部不断膨胀的暗红粘液和外部剧烈地震的双重作用下，终于不堪重负！祭坛的基座处，一道巨大的裂缝猛地撕裂开来！整个祭坛如同被无形巨手从中掰断，上半部分带着顶端那个不断渗出暗红粘液、光芒刺目的血玉容器，轰然倒塌、倾覆！‘
哗啦——！！！
粘稠如血、散发着无尽邪恶气息的暗红液体，如同决堤的冥河之水，从破碎的祭坛和血玉容器中狂涌而出！瞬间淹没了下方大片区域！那些被吞噬了一半的SV成员尸体残骸，在粘液中迅速消融、同化，发出更加凄厉的无声哀嚎！暗红粘液如同拥有生命的瘟疫，朝着四面八方疯狂蔓延、吞噬！所过之处，连坚硬的岩石都被迅速腐蚀、软化！那股冰冷贪婪的饥饿意念，随着粘液的扩散，变得更加狂暴和清晰！
“走！！！” 陈默瞳孔骤缩，厉声咆哮！他和小李互相搀扶着，爆发出求生的最后潜力，踉踉跄跄地朝着那扇巨大石门的缝隙方向亡命奔逃！身后，是不断崩塌坠落的巨石和穹顶，以及如同血色潮水般汹涌蔓延、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暗红粘液！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身体的剧痛几乎要撕裂他们的意志！崩塌的巨石擦着他们的身体坠落，激射的碎石如同子弹！小李的伤腿几次趔趄，全靠陈默死死拉住才没有摔倒！
距离那扇象征着生路的石门缝隙，仅有不到二十米的距离！那狭窄的光亮，在烟尘弥漫的黑暗中，如同天堂的入口！
然而！
轰隆！！！！
一声更加恐怖的巨响从他们头顶炸开！整个地下空间的穹顶，如同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的骆驼，彻底崩塌了！
无数巨大的、如同小山般的岩石，混合着泥土和断裂的钟乳石，如同灭世的天罚，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朝着陈默和小李所在的位置，如同瀑布般疯狂倾泻而下！崩塌的范围，正好笼罩了他们通往石门缝隙的最后一段路程！烟尘瞬间将视线彻底遮蔽！
完了！
小李眼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熄灭，只剩下彻底的绝望！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被巨石碾碎的命运！
陈默目眦欲裂！死亡的气息如同冰冷的巨手，已经扼住了他的咽喉！在这绝对的毁灭力量面前，个人的意志和力量显得如此渺小！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立判的瞬间！
嗡——！！！
陈默紧握在掌心的那几块“雌钥之匣”碎片，仿佛感应到了主人最极致的生死危机，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白光！这光芒不再是温润柔和，而是带着一种燃烧本源般的决绝与守护意志！
纯净的白色光晕瞬间从碎片中爆发出来，如同一个倒扣的巨碗，将陈默和小李两人死死笼罩在内！
轰！轰！轰！轰！
无数巨大的岩石如同冰雹般狠狠砸在白色光罩之上！发出沉闷如雷的恐怖撞击声！光罩剧烈地闪烁、波动，如同狂风暴雨中的肥皂泡，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破碎！每一次撞击，都让陈默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重锤狠狠敲击！他紧握碎片的手掌被巨大的反震力震得虎口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温润的玉片！光罩内的空间剧烈震荡，小李被震得五脏六腑移位，再次喷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
光罩在支撑！但陈默清晰地感觉到，碎片中蕴含的力量正在飞速消耗！玉片表面的裂痕在撞击中不断加深、蔓延，散发出的白光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最多再承受几次撞击，这最后的守护屏障就将彻底崩溃！
必须冲出去！
陈默眼中燃烧起疯狂的火焰！他不再犹豫！用尽全身残存的所有力量，加上“雄钥”最后的一丝爆发力，死死拖拽着昏迷的小李，顶着不断砸落的巨石和剧烈波动的光罩，如同扑火的飞蛾，朝着近在咫尺的石门缝隙，发起了最后的、决死的冲锋！
轰！一块卡车头大小的巨石狠狠砸在光罩顶部！
咔嚓——！
一声清晰的、如同琉璃破碎的声音响起！
笼罩着两人的白色光罩，在承受了无数次毁灭性撞击后，终于达到了极限！如同被打碎的镜子，瞬间爆裂成无数细碎的光点，消散在弥漫的烟尘之中！
守护……消失了！
最后一块砸向陈默头顶的、磨盘大小的岩石，再无阻碍地呼啸而下！
陈默甚至能看清岩石表面嶙峋的棱角和溅起的碎石！死亡的气息冰冷刺骨！
就在这万分之一秒的刹那！
陈默体内，那沉寂已久的“雄钥”之力，在“雌钥”碎片最后爆发的守护意志和自身生死极限的刺激下，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干柴，轰然爆发出一丝微弱却极其精纯的金芒！这金芒并非防御，而是瞬间作用于他的双腿！
他的身体，以一种超越人体极限的速度和反应，在不可能的情况下，猛地向侧面扑倒！同时将昏迷的小李死死护在身下！
轰！！！
巨石擦着陈默的后背，狠狠砸落在地！巨大的冲击力将地面砸出一个深坑！溅起的碎石如同子弹般击打在陈默的后背上，带来钻心的剧痛！但他和小李，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被直接砸成肉泥的命运！
烟尘弥漫！碎石如雨！
陈默被巨大的冲击波震得眼前发黑，口鼻溢血，意识再次濒临涣散。但他死死咬着牙，凭借着“雌钥”碎片最后传递过来的、那丝微弱的温热感支撑着最后一点清明！他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身体，用肩膀死死顶着昏迷的小李，如同濒死的爬虫，一寸一寸地，朝着那近在咫尺、透出一线微光的石门缝隙……挪去！
五米……三米……一米……
终于！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小李的身体猛地推进了那狭窄的石门缝隙！同时，他自己也如同耗尽燃料的机器，一头栽了进去！
就在他身体没入门缝的瞬间！
轰隆——！！！！
身后，那崩塌的穹顶和汹涌而至的暗红粘液，如同合拢的死亡巨口，彻底淹没了他们刚才所在的位置！整个地下空间的核心区域，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和漫天烟尘中，彻底化为一片死亡的废墟！只有那冰冷、饥饿的邪恶意念，在废墟深处，如同受伤的洪荒凶兽，发出无声的、充满怨毒的咆哮！
石门缝隙内，是一条狭窄、向上倾斜的天然岩缝通道。通道内弥漫着新鲜的泥土气息和崩塌带来的烟尘。
陈默面朝下趴在冰冷的岩石上，身下是昏迷的小李。他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意识在无尽的黑暗边缘沉浮。只有掌心那几块已经彻底失去光泽、布满裂痕、几乎要化为齑粉的玉片碎片，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温热，如同林薇最后的低语，守护着他最后一点微弱的心跳。
……
与此同时，古墓入口处，临时指挥中心。
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巨大的显示屏上，代表陈默和周力小组生命信号的图标已经黯淡了许久。地质监测仪器疯狂报警，显示山体深处发生了剧烈的能量波动和结构崩塌。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报告！林薇医生到了！她有最高级别的通行许可！” 一名技术员突然喊道。
众人愕然回头。
只见临时帐篷的入口被猛地掀开！林薇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身上还穿着医院的白色医生袍，外面匆匆套了一件深色的防风衣，长发有些凌乱，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她清澈的眼眸中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深入骨髓的焦虑和恐惧，但深处却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光芒！
她甚至没有看指挥中心内的任何人，目光如同穿透了厚厚的岩层，死死地盯着古墓幽深的入口！她的右手紧紧按在自己剧烈起伏的心口位置，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一股无形的、纯净而温暖的气息，正不受控制地从她体内散发出来，让周围紧张焦虑的警员们，莫名地感到一丝心绪的平静。
“默……坚持住……我来了……” 林薇的声音很低，如同梦呓，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
就在这时！
她手腕上佩戴的一个特制医疗监测手环（国安局配发的加密生命体征监测设备，与陈默身上的设备配对），屏幕猛地亮起刺目的红光！同时发出急促的、尖锐的蜂鸣警报！
屏幕上，原本已经跌入谷底、几乎成一条直线的心率波形，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虽然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但……它跳动了！
林薇的瞳孔骤然收缩！按在心口的手指猛地收紧！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更加深沉的担忧！
“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林薇失声尖叫，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颤抖、嘶哑！她猛地抬起头，看向负责现场指挥的省厅领导，眼中燃烧着不容置疑的火焰和属于医生的决断：“立刻组织救援！最强的救援队！带上生命维持设备和血浆！快！他需要我！他需要医生！！”